卷首语:
裁一万里人间春色,旖旎我远山眉黛;
裁一万里天上明月,缝作我雪纱霓裳;
裁一万里星河璀璨,深邃我墨眸星目;
裁一万里流云飞雪,化作我冰肌玉骨;
裁一万里江山如画,成全我云翻雨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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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翼神驹,日行万里。
一路上人间烟火尽在脚下,他们看不到她,她却能看到他们,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颜姝说不上是喜悦多一点,还是忐忑多一点。
近了,前面就是皇城了。
万年历史的雍京古都在下面一掠而过,白马识路,直奔城中央的皇宫而去。
“去紫微宫。”
紫微宫,帝王寝宫。
白马载着颜姝从皇宫上方飞弛而过,到了紫微宫前便向下俯冲,蹄子接触到地面时,白色的翅膀收起,化为无形。
颜姝全部心思都扑在前面巍峨的宫殿上,并没有留意到白马自如收起神翼之羽的动作。
神翼之羽被收起,一人一马的身形就显现出来。
宫门前的侍卫们只觉得眼前一花,阶下就忽然出现了一个身骑白马的红衣美人,霎时呆住了。
颜姝下了马,跌跌撞撞地往前。
前面,就是父皇的寝宫了。
她仿佛穿透朱红的墙壁,看到里面一身龙袍,眉眼威严正批改奏折的中年男子,还有一旁婉约端庄,满眼温柔来送汤的美妇人。
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不远处的殿门,其他任何东西与她无关。
宫门处的侍卫们终于反应过来,长戟交叉,赶紧拦着往帝王寝宫闯的陌生女子。
“站住!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紫微宫!”
侍卫的声音严肃洪亮,可颜姝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耳边万籁俱寂,眼中只有前面紧闭的宫门。
她推开面前挡路的侍卫,立马又更多的侍卫拥过来挡住她。
能守在皇帝宫前的侍卫们都是供职于宫中多年的人,看到颜姝衣着华贵,相貌又如此不俗,也不敢轻易伤到她。
一时之间,僵持不下,闹闹哄哄。
“何人竟敢在紫微宫前闹事?”
随着一声清亮的喝问响起,一个身着金色软甲的男子快步上前,看到一群人中间的颜姝,眉头一皱,抛出一根捆神索去制住她。
捆神索,虽然大言不惭名为捆神索,但其实捆不了神,不过这根捆神索是五阶的灵器,捆一个金丹初期修士尚且绰绰有余,更不用说对付颜姝这样不会武的人了。
捆神索自动飞向颜姝,将她缚住,不松也不紧,却无法挣脱。
一旁的侍卫们见到来人,立马抱拳行礼,退到一边:“大人!”
层层侍卫退开,颜姝看到了来人,她目光虚浮地望着他,问:“你是谁?”
“禁卫军统领,裴照临。”
裴照临看见颜姝的脸,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狼狈地移开目光,掩饰地咳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已经认定了,这是哪个不懂事的宫妃为了见到今上故意闹出的动静。
宫里面,这样貌美又被上头的妃子们压着连圣上面儿也见不到的新人多的是,只不过还没有哪个向她这么胆大敢冒险的。
裴照临将捆神索收回,也不担心她继续闹,反正一个弱女子他还是对付得了的。
颜姝不知他所想,看着他问:“你不认得我?”
裴照临一脸莫名。
不用他回答,颜姝已经知道了,他根本不认得他,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认得她。
她是南越王朝最耀眼的明珠,皇宫中怎么会没有人认得她?就算她失踪了一段时间,也不至于无人记得。
可现在,就连禁卫军统领都不认得她。
颜姝忽地攥住眼前人的袍角,仰头看着他,眸光中有不易察觉地脆弱,极其郑重地问他:“敢问……南越永历元年……到现在,是多久了?”
裴照临不解她为何要忽然问这个,可看着她的眸子,还是照实回答了:“前朝永历元年距如今,已有二百三十余年。”
前朝,二百三十余年……
颜姝怔怔地松开手中的袍角,愣愣都注视着自己白皙如凝脂的手,十七八岁少女的手,感觉天旋地转,世界喧嚣。
原来已经过去几百年了吗?
几百年了,南越王朝没了,父皇母后没了,所有人都没了。
那些她所在乎的,所执着挂念的,忽然就没了。物是人非,事事休。
所有人都随着时间走到了彼岸,独留她一人还徘徊在此岸,独留她一人在几百年后陌生的世界里茕茕孑立。
颜姝露出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恍恍惚惚地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捂住脸自欺欺人地试图拦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可眼泪却更加汹涌地流出来,打湿了衣襟。
裴照临有些头疼地看着突然哭起来的小女子。
宫妃不是他能管的,只得差人去请皇后娘娘过来。
这时,紧闭的紫微宫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年轻的太监走出门来,浮尘一甩翘着指头嗔道:
“吵什么吵,圣人还在里头午休呢,惊扰了圣人尔等该当何罪?”
此人是圣上跟前管事太监苏全的徒弟赵安盛,裴照临向来不喜这般娘里娘气的做派,连话也懒得回他,递了个眼色给自己的手下。
那名侍卫会意,立马跑上前去与赵安盛说明了情况,赵安盛听过后,这才眼风扫过前面红衣的女子,待看清女子窈窕的身形,神色立马认真了许多。
淫浸宫中多年,他当然知道那些事是不应该呈到圣上跟前的,那些事是应该呈到圣上跟前的。
譬如此时阶下这个绝对是绝世美人的女子,便是后者。
赵安盛匆匆回身往殿中走去,没过多久,一袭明黄龙袍的皇帝就缓缓从殿中走出来。
众人见状,纷纷下跪行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平和道:“平身吧,不用多礼。”
“谢皇上!”
一跪一起,众人间一点动静也没有的颜姝就显得尤为突兀。
皇帝走到她跟前,看着垂头捂脸不闻外事的颜姝,语气温和问道:“这位姑娘有何冤屈尽可以说出来,朕身为一国之君自会替你主持公道。”
冤屈?
颜姝理智渐渐回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通身贵气,略显清瘦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