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的人寻找地很仔细,墙壁都多拍了好几下,但幸亏是隔壁的房间,还没搜来他这,听他们的声音,恐怕连那些不能躲人的小地方都找了一遍,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床下不怎么安全,就无声、迅速地扒起几块地板,躲在下面的空间。
一下去就扬起了不少的灰尘窜入鼻腔中,惹得他鼻子痒,差点打了个喷嚏把隔壁的人引来,还有一些小东西爬入他的身体,浑身难受,方翼无奈地将地板盖上后,便安静地躲在里头,除了这里,他还真不知道有哪里能躲过那些人的搜查。
“碰!”那些人把隔壁搜完后,進入方翼所在的这间房,他们的搜索和方翼刚刚听到的一模一样,翻箱倒柜甚至连床都翻了过来,有人更是跳到房梁上、拍墙壁寻找隔间等等……他们很快就把这里搜查干净,确认没人准备要离开时,其中一人的脚忽然重心不稳,一脚踩破地板,半个身子都落了下去,近两米高的大汉就踩在方翼的肚子上,方翼庆幸自己一整天都没进食,不然这一踩就可能把他胃里的食物踩出来。
对方的视线往下一看,正好跟躲在里头的方翼四目相对,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凶狠地看着方翼,他无奈地躺着,自知是逃不过这劫了。
这群人对这些事非常熟练,两三下就把方翼绑起来了,加上方翼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他们不费多少力气就把方翼带到男子面前。
“丞相,人已经抓到了,在西坊二楼的雅竹阁。”男子血色的指尖正摩挲着茶杯,听到这话,他停下动作,表情带着阴鸷,他看向方翼,一句话都没说,而方翼也平静地回看他,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视着。
老鸨急出了一声冷汗,最后见谁也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便道:“大人呐!您看人都抓到了,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奔波了一夜,想必您的身子也不好受,而且咱们这生意……”说着,老鸨的眼神一边往那些高官飘去,这里每一个人的脾气都不怎么好,只是比一般人更会隐藏而已,她就怕丞相搜查的时间长了,让这些人闷了一肚子火,之后往她店里出气,这些还不算什么,重点是上头的那人知道自己这儿出事了,一定会追究,她得感觉把这人送走。
“走了。”他起身带这里所有的护卫离开,原本是想将这里彻底搜查干净,可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人,这次他们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他都亲自出马,带着宫里大半侍卫过来,下次还想这么做,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好不容易才抓到一个机会,没想到就这么搞砸了。
将方翼压回宫中,左丞相便让人把他关入牢狱,暂且监禁起来,等待发落,安置好人之后,他趁着夜色昏暗,选择一条人烟稀少的路去御龙宫找荆风。
“皇上,这次的探查失败,在搜查华春坊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可疑的人,计划因此中断,只除掉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情报一点都没探到,以后怕是不能像这次强硬了,抓回来的那个人也不知是哪方的势力,看着不像是权家的,而且他分明有挣脱的能力,却任由我们绑着,让侍卫省去了不少力气。”要是那人能多折腾会,他们就能继续搜查,但他却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比家养的犬还听话。
听着荆绫略有不满的语气,荆风道:“如果不是江湖上的势力,就代表朝廷上又要多一股势力。”若是前者,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在江湖上,他们就能放开手脚去对付,如果是后者,敢在权家一手遮天的朝廷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通常都有一些强硬的底牌。
“那我先去审问他,看能问出些什么,之后我们先见机行事,再看看权家小公子的下一步,找一天我去拜访他,我挺想了解他的为人到底如何?”之前他们在得知了权容亭不忠于家族的这个消息还不怎么相信,要不是迫于无奈,他们也不想与虎谋皮,如今看来是没出什么岔子,但日子久了,就不好说了。
——
入了牢狱,方翼仍一脸平静的模样,但他正想着要怎么让看门的狱卒晕倒一段时间,短时间内又不被发现,他可不想刚刚逃了出去就立刻被抓回来。
“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能配合回答,那你自然能平安地出去,但如果被我知道你在说谎,呵呵!留几根指头应该不要紧吧?”荆绫从一旁脏乱的环境中拿出许多刑具,挑出其中几个染有血迹的放在一旁,先把烙铁烧红,再把狱卒的剑拿来。
他抓住方翼的肩膀,道:“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荆绫将自己的内力一丝丝地传入方翼体内,在他说完话时,内力已经流过他的全身。
“不足为外人道也。”方翼摇了摇头,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荆绫心中起了些微的愠怒,名字不足为外人道?当你在说什么神秘的故事吗?明明是被问的人,却显得一点也不紧张,不是他有自保的手段,就是他压根不怕死。
他将烧的通红的烙铁贴在他的胸口,把那一块衣服给烧了,小小的火苗还在往外延烧,肉体碰及烙铁的地方都发出滋滋的煎肉声,他低头看了眼烙铁,还一边看着,那毫无波澜的眼神不禁让人认为他看的似乎不是自己的身体。
“如果不是我的手被绑住了,我还真想吃上一口,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都快没力气陪你说话了。”荆绫看的出来,方翼这话可能是真的,那个了无生趣的眼神,以及现在的口气,只有体会过那个绝望的人才能展现出来。
“你是半血?”男子把烙铁拿起,看着他的伤口,却没有如他所想的快速愈合,可是,若这人不是半血,为什么会有这种将自己是为尸体的眼神?
一提到那两个字,方翼的眼神登时就变的不同,如同一个深渊,塞满了冷漠、怨恨与绝望的深渊:“你也是参与者?”刹那间,方翼挣脱了绳子,抢过荆绫手里的剑抵在他的脖子上,森森冷意与杀气交叠,仿佛身处尸堆的怨魂厉鬼。
男子不怒反笑,将自己的绷带拆开:“我也是半血。”绷带底下的脸已经满目疮痍,看不出原本的样貌,脸上没有任何肌肤覆盖,是完全的血色,时不时流出黄色与红色的液体,他用来拆绷带的手也是如此,像是肉饼上插着五根香肠,一片指甲屑都不见,鼻子的部分更是不成模样,完全坍塌腐烂,脸上更是坑坑疤疤,可怕的很。
兩人安靜對視了一會,方翼才把劍給扔下,坐在角落:“告訴你上頭那個,明日下午和權儀碧一同赴約,怡紅樓有他想要的情報。”聽完後,男子便纏上繃帶離開了,這句話之後兩人就沒有再交談。
两个异类相见,没有任何见到同乡的高兴或是惺惺相惜之感,只是他们都明白,能成为半血的人,在那之前,都是善良的,但能活着的,只有那些被置于死地后放弃道德理念的疯子才能继续活下去,更多的了解与更多的交谈,只是引出对方疯狂的那一面,而且,他们都不愿去相信任何人。
“他是半血,不惧死亡,不过在他知道我也是半血之后,他让我告诉你,明日去权家的宴会,怡红楼有你要的情报。”虽说半血遇到对方是不至于一见面就发生冲突,但肯定会互相看不顺眼,刚刚他那举动倒是让人想不通。
“怡红楼据天机楼那里的情报说是权容光的,而权容光又能假扮权容亭,想来你抓到的那人就是权容亭的手下,呵!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把那人先看紧,他如果有需求,就看你要不要给他。”
他背对着荆风点了点头,将殿门给关上,随后便回到自己的丞相府休息。
——
早上鸡鸣未响,荆绫就坐了起来,他的双眼充满血丝,手指的指尖开始流出鲜血,滴落在地面那些早已干涸的血渍上,起初他无神地看着前方,渐渐地,红肉下的血管渐渐变粗,全身长了近一倍的体积,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头上的毛发以及全被拔光,只留下细小的血孔正往外流血,连嘴里也满是血腥味,他的意识经过几次模糊后,灵台才渐渐清明起来。
片刻,他身上不再流血,神情从木然渐渐恢复,看了满地的血迹,他也不去管,直接踩过后,泡入冷水里,将身上的血洗净,再穿上衣服,将包裹在里头的绷带都换新。
这是半血每日都得承受的痛苦,但不会这么严重,他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违抗半血的本性,不去吃食人肉,导致他的身体变成这副模样,他能撑这么多年,是因为他一直靠意志力,加上他初为半血时,吃过人肉续命才能吊着这条半死不活的命。
换好衣裳后,他去牢狱看方翼,后者正靠着墙壁睡觉,一般有每日吃食人肉的半血都是鸡鸣才会发作,而他们发作的方式又各自有所不同,都看个人的身体资质。
鸡一鸣,方翼睁开了眼皮,仿佛一夜没睡,他的眼睛底下开始出现黑眼圈,变得非常颓废,而后他转动略凸的双眼,看向荆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