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风微凉和缓,伴着几声鸟啼几缕花香,叫人心情舒畅。
沐笙的心情却不如何舒畅。
她被传说中脾气暴躁的长公主的微笑以及她灼热的视线弄得有点恐慌。
这话还得从进了长公主府说起。
沐笙下了马车后终于不用受沐颜那混合花粉气味的荼毒,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几分,加上她已经许久没凑过热闹了,正无聊的紧,这会儿沐浴在柔和的春风里觉得之前的烦闷都跑掉了。
几个姑娘平日里都有交好的小姐,不一会儿便都散开寻自己的小姐妹玩耍去了。只有五姑娘沐染同她一起。
沐染是三房嫡女,性子活泼开朗,算是沐笙在这来交的第一个朋友了。
侯府的几个姑娘,老大沐韵不必说,就算不全和她娘一条心跟她关系也不会好到哪去。老二沐菁和老三沐兰都是二房庶女,被嫡母嫡姐吓得性子绵软,跟沐笙也接触不多。至于老四沐颜,沐笙就给她四个评价,胸大无脑,多一个字都浪费。七姑娘是三房庶女,只是才五岁,年纪还小,今日也没出来。
唯有三房的这个五姑娘时常跟沐笙玩耍,至于她很快跟沐笙打成一片的理由……大概是她们都讨厌沐颜吧。
沐染要给沐笙引荐给自己的手帕交,武安伯府的五姑娘程兮言,沐笙觉得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这一亩三分地活动了,不能显得不合群,便也收敛了自己的暴躁脾气客客气气的同她们说笑。
沐笙天生长了一张漂亮却没有攻击性的脸,五官精致,眼睛大大的瞧着极单纯,且她自幼体弱身子瘦削,虽说常年练武且武功不低,但她安安静静的不动手的时候就像个小仙女,十分容易叫人生出好感来。
正在她把程兮言小姑娘逗得眉开眼笑隐隐有把她引为知己的时候,便被一个丫鬟给叫走了,说是长公主要见她。
这着实把沐笙惊了一惊,长公主找她做什么,莫不是觉得她长得好看?
长公主自己办了宴会却也没有真的就平易近人的和各家小姐唠嗑了,她只在开头露了回面就走了,至于她请来的这些公子小姐们就由她的一对儿女招待。
哦,忘了说,长公主在休夫前怀了孩子,叫齐双近,没错,就是姓齐,可以说是非常任性了。驸马家也找过长公主许多次,要带回他们家的血脉,一般人为了孩子也就忍了,可长公主是一般人吗?
事实证明,她不是。她不仅不还孩子还让孩子性齐,后来不知用什么法子甚至叫皇帝给她的女儿封了郡主,写进皇家玉牒。
总之,长公主是个厉害人物。
此刻这厉害人物穿着红底绣金纹的衣裳正含笑问她话,神态极亲切,耳边那对翡翠耳环将她衬的越发美丽,全然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的娘。
“……你如今多大年岁?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吃什么?都读些什么书?可有婚配?”
沐笙觉得有点惊悚,这要是别人她早扭头走了,但对面的人是长公主,她也不知怎么办,只能将长公主的问题一一细细答了。她又觉着长公主这架势有点不对,这神态,这语气,多像相亲啊,听闻长公主的义子今年也有十七了,也是可以婚配的年纪了,不会是……
长公主见她答了,笑的更加满意,又细细的问了许多,一会儿有一女官在她旁边耳语几句,才道,“你也不必紧张拘束,我这人最好说话。你头回来京城,对这里肯定不熟悉,本宫一会儿叫阿近带你玩玩。”
说罢又叫了个小丫鬟嘱托几句才走。
这热情直叫沐笙毛骨悚然。
她跟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不熟吧?啊,不熟吧!
沐笙存着心思,直到出去在半路上也没缓过神来,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一堵墙上。
唔,鼻子好疼……
等等,这墙有点软啊……仿似是个人?
“你没长眼啊,不知道看路的啊?”
“你瞎啊?”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沐笙惊得后退一步,抬头便瞧见那人眯着眼,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脸依旧那么好看,只是脸色似有不悦。沐笙想了想眼下的局势,瞪了他一眼便要离开。
沐笙往右走,齐胥之就往右走,她往左走,他也往左走,就是挡着她。
沐笙瞪着他,见他不为所动,便硬挤出个笑来,道,“二殿下是何意思?”
“嗤。”齐胥之就笑一声,“这山既不是你开的,这树也不是你栽的,你走得,我如何走不得?”
“你……”沐笙一甩袖子,就要绕过去,却被齐胥之拦下。
他轻叹一口气,道,“阿笙,别闹脾气了,多日不见,你可还好?”齐胥之的声音难得的有些软,不似平日里的嚣张模样。
沐笙一听这个就炸了,什么叫她闹脾气,明明是他先抛下的她!但这人毕竟是皇子,已不是她可以招惹得了,便冷着脸道,“殿下说的哪里话,臣女怎敢跟殿下闹脾气,臣女还有事,先行一步了。还有,臣女是忠勇侯府六姑娘,您唤臣女一声沐六便可。”
不知是哪句话惹了齐胥之,沐笙顿时觉得周身气压低的不行,可她也正在气头上,如何能关心齐胥之的情绪呢。
“既知道我是殿下,怎么不知行礼,从哪里学的规矩?”齐胥之语气不善,有些恼怒。
那日见着沐笙后,他可开心了,本想跟她续一下之前救命之恩的情谊,可一想到那日沐笙的态度他就牙疼。
他觉得她可能是心情不好,也可能是他惹她生气了,他直觉是后者,可又实在不知是哪里惹她生气了,便想在今日宴会问个清楚。
他也不知怎的,本想好生询问,可一瞧见沐笙的样子就又觉得拉不下来脸面来,想什么也不过脑子开口就说了。
沐笙被齐胥之的语气吓得哆嗦一下,莫名觉得周围有些冷,但她觉得自己输人不能不输阵,站直了身子,又挺了挺腰板,笑眯眯道,“殿下见笑了,臣女自幼生于江湖,长于江湖,前几日才到京城,规矩也没学几日,恐污了殿下的眼,这才未行礼。殿下既然如此说了,臣女这便回去好好学学礼仪。”
齐胥之顿时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极了,“你别这样阴阳怪气行不行?”
“臣女不敢。”沐笙跟齐胥之相处了许多日,也晓得他的脾性,他嘴巴毒,若是说不过他,便要做个软皮球,叫他有气没处撒。
果然,听了沐笙这话,齐胥之脸色更臭了,反观沐笙,笑吟吟的站在桃树下,春光撒在身上,为她度了一层金黄,被这满树的粉红色衬得更加美丽,真真是人比花娇。
齐胥之就看呆了。
沐笙趁他愣神,抓准时机,运了轻功走了。
齐胥之一时回不过神来。
“啧。”一道女声轻飘飘的传来,“想不到我们京城小霸王也有这样吃瘪的时候,难得啊难得。”
齐胥之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瞧见长公主,又恢复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道,“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能瞧见这样一出大戏?不是我说你,一把年纪了都不知道怎么跟姑娘说话吗?你这样,是娶不到媳妇的。”长公主笑吟吟的,瞧着心情极好的样子。
齐胥之生在皇家,生母早薨,这些年没少受长公主帮衬,是以他跟长公主关系极好,长公主也拿他当半个儿子看。
齐胥之脸色一僵,想了想的确是自己把人惹生气的,脸上又有些挂不住,只低低的哼了一声。
“你前几日急匆匆的找我来要我开个劳什子赏花会,还一定要请那个姑娘来,我当你开了窍,也好生相看了那姑娘,性子倒是很和我口味,只是你……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姑娘吗,怎么我瞧着,你好似有些厌恶她?”
长公主瞧着齐胥之白玉似得脸皱起来,再接再厉道,“若是你不喜她,那我就下手啦?远儿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瞧着那姑娘不错……”
“那不行。”齐胥之骤然开口打断长公主。
“有何不可?他们年纪家世都相当……”
“姑母有所不知,阿笙她瞧着温温柔柔的,实则脾气娇纵,远儿受不住她的。”
“哦,那谁受得住她,你吗?”
“……”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啦!
*
“姑娘,那个什么殿下好生无礼,干嘛拦着您的路?”沐笙刚才走的毫无征兆,叫丹寇好找。
“这我如何是知道?”
他就是个混蛋!从前是,如今也是。
齐胥之受伤时,她费心费力照顾月余,虽说更多的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但她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后来她因舅舅外公都归家了,不得不回去一趟,谁知再回客栈,那人已经不见了,且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当时她以为他又被仇人抓走了,急得不行,赶忙求舅舅寻人,未果。
她可内疚死了,以为是因着自己回去一趟没保护好他叫他丢了性命……
那时京中已经来信,叫她回京,她一面忙着收拾东西,一面继续命人寻齐胥之,极为忧心。
谁知几个月后她就在盛阳楼瞧见那个混账吃酒宴席,多么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啊!
本来过了这么些时日她也没那么生气了,万一当日他的确有什么走不开的事呢?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朋友,找个时间好好同他说清楚也就是了。
谁知这王八蛋说话这么欠扁,自己做错了事还这样嚣张,简直是……太过分了!
一想到这她就恨的牙痒痒,这个混蛋,再搭理他她跟他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