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淅淅沥沥的落了场雨,外头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就带了些凉意。
沐笙倚在美人榻上,膝上盖了件毯子。她看着窗外被雨打湿的海棠,又想起白日里任萱的神情——倔强又高傲。
她惊讶极了,毕竟任萱是个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可爱模样,个子也不高,脸圆圆的,笑起来甜甜的,让人心生喜爱。
可在她柔软的外壳下,却有一颗那样坚强的心。
沐笙觉得侯府已经够糟了,大夫人防他们兄妹跟防贼似的,大姐姐整日不给她好脸色看,老夫人更像是恨毒了她一般,连沐颜,一个隔房的姐姐,都日日想着找她的茬,哦,现在可能还得加上一个沐染。她倒不是应付不来,只是——真的太烦了。
可,任萱那样的家庭,又是如何挺过来的呢?
沐笙再不济,还有疼爱她的爹爹和娘亲,任萱什么都没有,却还活得那样乐观。她记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小姑娘顶着俩小酒窝,用她那摔断了腿的倒霉哥哥安慰她,一点也看不出家里的不如意。
怪不得顾梓蔺喜欢呢,那姑娘坚强的让人心疼。
任萱和顾梓蔺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离开,也是顾梓蔺他爹顾大将军派人来寻的缘故。
任萱对沐笙勉强的笑,沐笙不放心,送她回了家。
她一直不说话,马车快她家门口时,沐笙拥抱了这个瘦弱的姑娘,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任萱踏进任家大门时还背挺的笔直,那模样,仿佛一个即将踏入战场的士兵,决绝而壮烈。可那是她的家啊,本该是给她温暖的港湾啊。
沐笙想要帮帮她,不是因为顾梓蔺,只是因为那是个让人心疼的姑娘。
“姑娘。”丹寇从外头进来,打断了沐笙的思绪。她裙角和鞋子有些湿,在外间去了身上的凉气才进里屋,又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沐笙,声音喜悦,“姑娘,庄里来信了。”
“啊,太好了!”沐笙立马接过那一沓信封,赶忙拆开一个,细细的读了。
沐笙看着信眉开眼笑的,一旁丹寇就给她递了盏茶问,“是少庄主吗?姑娘笑成这样。”
“是。”沐笙抿了口热茶,笑道,“他说他听了我的话同师姐表明了心意,两人有了不小的进展,可能用不了多久便要定亲了,你也知道,师姐年岁大了些。他说我算是他俩的红娘,要拿舅舅送他的那把梨华剑谢我呢。”
沐笙笑眯了眼,“还说将来成亲叫我一定回去喝喜酒。”
又拍手道,“你说这个还用得着说?我那是必须要回去的呀!”
“那是好事。”丹寇也笑着拍了拍手,“我早觉得他俩有戏了。”
沐笙就斜她,哼道,“你早知道?早知道你不说还等我来说,就是马后炮。”
“是是是,我自然是没姑娘这样的眼力了,也只是囫囵猜猜罢。”丹寇笑嘻嘻的。
“唉,这种是早就料到的事也就罢了,还没那么稀奇。”沐笙又凑近丹寇,神秘兮兮的,“你知道最稀奇的是什么吗?”
不等丹寇回,沐笙就道,“——最稀奇的,是我大师兄,竟然带了个姑娘回庄里去,听说还是个漂亮姑娘。”
“真的?”丹寇惊讶,忍不住疑惑道,“大公子他实在不像是个对女色感兴趣的,他不是只一心钻研剑术吗?”
沐笙她大师兄是舅舅好友的遗孤,幼时家里遭了事,就住在山庄里,是叫江寒的,自幼醉心剑术,说好听了那是从不为外物动摇,说不好听了那就是个木头疙瘩,快而立的年纪了,也从未想过成家,还曾经将一个同他表白的姑娘给推河里去了!他带个姑娘回去,可不是件新鲜事么?
沐笙也不晓得是哪个美女让他开了窍,只对丹寇道,“也许是年纪到了?毕竟他都快三十了,可是个老男人了。”
丹寇听了沐笙这话,就捂着嘴笑了,哪有这样说自己师兄的。
不过这话也没错,大公子那个年纪的,哪个不是早早娶妻生子了?偏他躲着姑娘,仿佛要一辈子孤独终老了。
“姑娘。”青衣挑了帘子进来,笑着问,“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庄里的事,你不晓得。”沐笙扬了扬手里的信,又问,“我娘找你去,是做什么?”
“夫人说贵妃娘娘的宴会提前了,要在明日就举办,还邀请了姑娘您呢。”青衣顿了顿,又担忧道,“贵妃娘娘同大夫人有那样的关系,邀您去,不知还要整什么幺蛾子呢。”
沐笙就问,“是单邀了我,还是侯府里所有姑娘都有份?”
“侯府的姑娘们都邀了。”青衣迟疑道,“夫人的意思,是让您称病不要去了,否则又要平白生出许多事端来。”
哈哈,这的确是她娘会做的事。
沐笙又以胳膊撑着下巴思考,这回不去,难道回回都不去吗?毕竟她如今人在京城,早晚都要遇上的。
不过她也真心不想去呀,好烦哦。
沐笙又接着看剩下的信,有她舅舅舅妈的,有她外公的,还有山庄里的师兄师姐的。
她翻着信,心里又怅然起来,好想他们啊。
那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对山庄的感情,像是故乡情一般。虽说侯府才算是她正正经经的家,可侯府乌烟瘴气的,感觉大家总在心里算计着什么,做什么都是有目的似的,不能随心亦不能随性。
又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被条条框框束缚着,可偏偏大家还都乐在其中,赶都赶不走呢。
沐笙又嘲讽的笑,她生来便是笼外鸟,不是也赶着来这漂亮的笼子里吗?
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罢了,五十步笑百步,谁又能笑话谁呢。
待她翻到最后一封信,发现是她大师兄江寒的。
她心理稀奇,江寒此人心眼不坏,就是话不多,像个闷葫芦,但是在剑法上的造诣极高。沐笙剑法平平,又爱玩,只在每月剑试前才想着临阵磨枪寻着江寒练练剑,是以两人关系还算融洽。但也只是融洽罢了,平日里并不多说什么话的,没想到他还寄了信来。
沐笙翻开信纸,疑惑读着那上头的几个字——师妹启,吾后日动身前往京城,有事相求,万望相帮。江寒。
他还京城作甚?该不会是那姑娘本为京城人氏,他要来求亲的吧!否则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呢。
光是想想,沐笙就有些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