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诗社叫西风社,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一个“社”,因为虽说它每年都举办,但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场所,今年在城南,明年可能就在城北了。
但它也实在有名气,据说是开国之初就存在了,一直沿袭到现在,已经成为读书人的风俗。且前几年西风社被天家看重,皇室每年都为它提供需要的银子,又因它在四月份殿试之后举办,便命前三甲来打个头阵。
是以这些年下来,它已经从一个民间组织变成了一个皇室支持的、聚拢天下读书人的诗社,一时之间颇受关注,勋贵世家的青年读书人一般都会来凑个热闹。
不过这些事沐笙是不晓得,她都是听任萱说的。
任萱坐在一个木桌旁,对沐笙解释,“……这就是我一定要来的原因。”
没文化的沐笙表示她懂,读书人嘛自然不能错过这样的盛会。
她就问,“为何要叫西风社,是有什么来历吗?”西风,是有什么寓意吗?
“额,那倒是没有。”任萱凑近沐笙道,“听闻是第一任社长也就是创办西风社的那人喜欢的姑娘名为西风,那是个风尘女子,后来在最好的年纪去世了,为纪念她,才叫西风社的。”
沐笙来了兴趣,“还有这样香艳的传闻?只是为何会有女子叫西风的?”
“谁知道呢。”任萱笑笑,“不过这只是外头人这样说的,官方说法是它取自晏殊《蝶恋花》的昨夜西风凋碧树里的西风。”
“那我还是比较信前一种说法了。”沐笙虽不会作诗,却也知那句诗是很凄凉萧瑟的,西风,也是个萧瑟的意象,若是从诗句里取,为何不取个更贴合诗社的名儿呢?
她笑笑,抬头扫了扫在场众人,看到许多小姐三三两两聚拢在一起,不时对早已到场的前三甲打量打量,又低头窃窃私语,间歇传来低低的笑声,她想问,姑娘们真的是来参加诗社的而不是泡汉子的吗?
不过不管那些姑娘们目的纯不纯,反正她沐笙的目的是不纯的。
任萱茶水喝得多,就跟沐笙请辞去更衣了。
沐笙坐在个角落里,看着面前已摞成小山的瓜子壳心塞的很,顾梓蔺怎么还不来?
一直在这待着,是要出事的哦。
沐笙决定今天一定不要惹事,否则随便让她应个景作首诗她就得挺了尸。
可是她不惹事,事却自己找了上来。
她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嗑瓜子,突然觉得鼻子一痒,有一大波脂粉味向她袭来。她自小就对气味格外敏感,所以上回同熏了乱七八糟的香的沐颜坐一辆马车时才会那样难受。
沐笙眯着眼抬头,看到一个身穿薄纱白衣的瘦削姑娘,那姑娘长得挺……平淡的,脂粉用的太多,头上还压了两根金钗,也不知这是什么时髦搭配。
那姑娘是真的瘦,像个竹竿,感觉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不过时下就是以瘦为美,她这身形没准还是自己饿出来的呢。
沐笙不认识她,就继续低头嗑瓜子。
瘦得像竹竿的姑娘站在沐笙面前,声音十分柔弱,“沐姑娘,你也来参加诗社吗?”
“是、是呀。”那姑娘在同自己打招呼?沐笙在记忆里搜索,实在没记起这号人来,疑惑道,“你是……”
沐笙感觉她的笑要挂不住了,但还是撑住了回她,“我是祁媛啊,祁尚书家的嫡女,上次在长公主府见过的,你忘了吗?”
叫祁媛的姑娘特意加重了嫡女两个字,让沐笙有些不舒服,她这人记性的确不怎么好,确实不记得与她见过了。不过她这样一说,她就猛然记起了点什么,和任萱议亲的,不就是祁尚书家的小儿子吗?
沐笙受了顾梓蔺的影响,不大喜欢祁尚书家的人,看着祁媛也不如何热情,况且,她的确不记得她了。
而且她直觉,这个祁媛,不喜欢自己。
就淡淡的嗯了一声,回她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表情里写着“我不认你你快走吧”。
祁媛皱了皱眉,好像下一刻就转身走了,可她没有,她在沐笙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应当是找沐笙有事来的,用团扇扇了两下才柔声细语的开口,“沐姑娘,你同任姑娘很熟吗?就是任萱。”
沐笙抬头,原来在这等着她呢,不过她与任萱熟不熟,关她屁事?
她不喜欢和这个人说话,但是她得做个礼貌的好姑娘,就回她,“还成吧,怎么了?”
“我想让你帮我给她带句话。”祁媛凑近她,沐笙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把话听完,“别再肖想我们家,她那个家世,还配不上哥哥。”
柳媛说完还咯咯地笑了两声,沐笙有一瞬间的懵逼,这是什么话?
当她反应过来这女人吐出的话是什么意思时就蹭一下的站了起来,刚要开头极被一道声音打断。
那道声音冷静镇定,但沐笙却听出一丝颤抖,“祁姑娘多虑了,我还看不上你那个哥哥呢。”
是任萱,她听到了祁媛的话。
“嗤。”祁媛嘲讽的笑,根本不信任萱的话,她的语气十分恶毒,“你会不想吗?你不就是想攀个高枝?可是有我在你就别想了,丧妇长女不娶,你克死了你娘,还想还祸害我们家吗?”
“不许你说我娘!”任萱气得发抖,但她捏着拳头,似乎是在克制自己。
祁媛的声音不小,引来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你是傻逼吗?”沐笙想都没想,就骂了出来。她与任萱虽然说不上很熟悉,但是接触下来,也知道那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姑娘,而那个竹竿似的人,明显在羞辱她。
“哦,傻逼你可能听不懂。”沐笙顿了下,勾起嘴角,“那我换一个问法,你是个王八羔子吗?”
祁媛顿住了,她似乎没想到沐笙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她,脸色十分难看,她毕竟也只是个在深闺养大的姑娘,没听过什么骂人的话,也不太会骂回去,周围就爆发出一阵笑声。
“你、你怎么能骂人呢!”祁媛瞪着她,此刻的表现宛如一个智障。
沐笙就瞪回去,“我怎么不能骂人?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还能揍人呢!”
祁媛侮辱任萱,不过是欺负她家世比不上她罢了,可她却不敢同样去羞辱一个侯府的姑娘。
周围那些人装模作样的和身边人论诗,眼神却往这里瞟。
沐笙还想接着骂,但是任萱扯了扯她的袖子,对她摇了摇头。
她也觉得若是一直跟一个煞笔对骂,那她自己看起来也会变得煞笔的,就没再开口。
在被任萱拉走之前,她凑近祁媛在她耳边撂下狠话,“别再让我知道你欺负她,否则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这话其实是她替顾梓蔺说的,她还好些,若叫能徒手不小心折断笔杆的顾小将军知道了,她可不能保证这姑娘瘦弱的身板能不能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