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胥之今日瞧着顾梓蔺格外不顺眼。
其实他是认识顾梓蔺的,毕竟长得这么娘们的男人,全京城也就他一个了。从前他俩比试的时候他还不忍心来着,毕竟长得这么漂亮,叫他无端生出一种欺负女人的感觉来。
如今他却觉得打死他都不过分。
靠那么近干什么?瞧着顾梓蔺挺衣冠楚楚的一个人,是不是想占小姑娘便宜?
还有沐笙,不知道跟男子保持距离吗?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齐胥之想,如今他与沐笙好歹也算是个朋友了,他提醒提醒她也是应该的。
就用毛笔后沿戳了戳沐笙。
沐笙感觉到来自后桌的呼唤,趁吴夫子没注意这边的空档,给他传了个小纸条——就一个字,咋?
没办法,屋子太大人太少,她扭过去的话目标就太明显了,还是传纸条方便,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沐笙没想到来到古代不仅能体验一把校园生活,竟然还传了回小纸条,还是跟皇子级别的大佬,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啊。
虽说齐胥之从未干过这种事,但有脑子的人都能懂这是什么意思。他笑了笑,提笔写字。
——你挡住我视线了,往左边挪挪。
大佬的字刚劲有力,跟她的字摆在一起,那衬的她那都不叫字,叫鬼画符。惭愧啊。
沐笙欣赏完大佬的字,心里诧异,怎么,难不成他们还要看黑板吗?
她心里惊了惊,又抬头看前边,没黑板。
没黑板齐胥之往前看什么?看夫子吗?莫非听讲的时候瞧着讲话的老师是礼貌的表现吗?
沐笙没上过正经学堂,不晓得这里头有何关窍,但是,这混账刚才还抢她桂花糕呢,如今还想让她挪位置,做梦吧!
沐笙又往右,靠顾梓蔺坐了坐,还伸直了腰,尽自己最大努力挡住齐胥之。
而顾梓蔺呢?他都快睡着了,没瞧出旁边的动静。其实本来他是不如何困倦的,只是不知为何,一听到夫子讲课的声音,他的眼皮就抬不上去,十分想睡觉。
可以说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标配了。
齐胥之看不下去了,她就那么想跟顾梓蔺挨一块儿?他又戳了戳沐笙,见她不为所动,转头就去戳顾梓蔺了。
那跟戳沐笙用的力气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顾梓蔺迷迷糊糊的,这会儿撑着下巴就快要见着周公了,感觉后背一痛,立马打了个激灵站起来了。
众人立即投来复杂的目光,这目光里有钦佩有赞赏还有那么点‘天那,顾梓蔺这个学渣都会背文章了,他们太堕落了’的复杂。
吴夫子正好讲到《郑伯克段于鄢》这一段,想找个人背一段,但许久都没人应,没成想往年成绩都吊车尾的顾梓蔺站起来了。
吴夫子感到前所未有斗争欲,你瞧,连顾梓蔺都要回答问题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教的好啊!
他面露期待的看着顾梓蔺,可这货一脸懵逼完全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茫然的看向后头,似乎在问‘我是谁?我在那里?我在做什么?’
而齐胥之一脸‘我也不知怎么了,你看我干嘛’的正直。
沐笙扶额,这是朵什么奇葩啊。
她就小声提醒顾梓蔺,“背诵一遍《郑伯克段于鄢》啊。”
顾梓蔺更懵逼了,郑、郑啥玩意?他没听过啊。
吴夫子瞧着顾梓蔺久久不语,以为他是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背诵过文章,有些害羞,就以眼神鼓励他。
顾梓蔺顶不住这目光了,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只好硬着头皮道,“夫、夫子,我不会。”
吴夫子努力维持着自己温和的形象,提醒自己不能爆粗口,不能爆粗口,娘的你不会还站起来干嘛呀,简直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就看向沐笙道,“沐六姑娘,那你来背。”
正在看好戏的沐笙:……有她什么事?
但沐笙还是站起来背了《郑伯克段于鄢》。
背的十分顺畅且没有任何错误。
这太简单了,想当初她可是读汉语言的研究生,还跟着一位教授做了古文研究的项目,尽管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但她在山庄也是学过这些的呀。
吴夫子这才满意道,“不错,只是下次背诵的要慢一些,背诵背诵,不只是背,还得诵呢,坐下吧。”
平心而论,背一段古文实在不是难事,只是这些勋贵子弟不大用严格的要求约束自己,是以他们学问做得大多都不如自强院的学子。可这又如何呢?
将来他们该做官的还是做官,谁让他们生来就在顶端的位置呢?
*
晌午的时候,众人都要打道回府吃午饭并午休一个时辰。
书院就在皇城脚下,离这些勋贵之家不要太近,一会儿就到了。
谭氏一早就在二门等她了,见着她来,忙迎上来道,“阿笙,书院累不累?娘要他们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快些进来。”
华丽丽的无视了亲儿子。
沐钰无奈的摇摇头,也跟进去。
“娘,我们过两日会有骑射课,您有没有给我准备衣服呀。”沐笙面露期待。
憋在屋子里这么些天,终于可以去外头呼吸新鲜空气了,那可太兴奋了。
“你们骑射穿的衣服都是统一的,你不知道吗?衣服已经领来了,在你屋里,一会儿去试试吧。”谭氏顿了顿,又道,“你也别光顾着玩儿,也要注意身体。”
“没错。”沐钰也叮嘱沐笙,“你自幼体弱,虽说如今已调养好了,不用再顾忌许多,但还是要注意些的。”
“哎呀知道啦。”
“哥哥日后怕是不能陪你了,你得自己注意保护自己啊。”
“啊?”
“什么意思?”
沐笙和谭氏齐齐出声,什么叫日后不能陪她了,说的好悲壮哦。
齐胥之轻笑一声,道,“就是西郊大营那准了我入军,我过几日便要去了。”
“为何要入军?”谭氏的声音拔高了三度,“军营多苦啊,是不是你爹非要你去的,我这就找他去。”
一面说一面起身要往外走。
不怪她着急,在勋贵之家,一般去军营混的都是家里不得宠的庶子,要靠军功挣地位的,可沐钰是侯府嫡长子,日后是可以承袭侯爵的,何必去那苦地方受罪?
更何况沐钰学问做的不错,日后在朝堂混也不怕没有出头之日啊。
沐钰赶紧拦住谭氏,道,“娘,是我自己要去的,而且是爹爹与祖父都同意了的。”
那就是已成定局了。
“唉,你这孩子。”谭氏一下坐在凳子上,还瞪了沐钰一眼,满脸写着‘你眼里已经没我这个娘了’的控诉,道,“为何不提前与我商量?”
沐钰很无奈,跟您商量,跟您商量我还有机会吗?
沐笙赶紧过来哄谭氏,“哎呀娘,哥哥男子,是该受些磨炼的,您不希望您儿子像朵娇花一样吧?况且军营也没什么,既然是祖父爹爹都同意了的,那肯定差不了的,您就放心吧。”
又给沐钰使眼色,叫他哄人。
沐钰坐在谭氏身边,道,“娘,家里的形势您也知道,我不得不早做打算啊。且军营那边的主事者王将军是祖父的好友,会照看儿子的。”
侯府里还有大夫人盯着,说不准哪天就叫她给下套了呢,去军营还好些,沐钰幼时也是在千轩山庄习武的,这些年也没有荒废练习,于此道上也有些天赋,进军营是个好选择,且若是挣了军功回来,日后提立世子之事也会顺畅些。
其实沐钰对世子之位没什么大兴趣,只是他还有娘亲和妹妹要护着。
爹爹不止是他娘亲的夫君,还是大夫人的夫君,还是沐韵沐瑾的父亲,日后若是两方有了冲突,爹爹也是左右为难,不好偏袒的。
所以他得变强。
沐笙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她这个哥哥对她真是好的没话说,虽说分别了这么些年,可他其实每年都会给沐笙寄好东西去,如今他一个不那么热衷权势的人,却要为了她们这些亲人去追逐,去争夺,不敢动是假的。
她也得好好的学着做一个大家闺秀了,不能给哥哥娘亲拖后腿。
*
另一边,齐胥之一个人在府邸用饭,凄凄惨惨戚戚。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沐笙一上午都没再搭理他,他觉得这小姑娘也忒小气了,不过几块糕点,至于吗?她不搭理他,他还不搭理她呢。
一刻钟后,他叹了口气想,小姑娘嘛,就是喜欢闹脾气,原谅她好了。
又问观棋,“我若是惹一个姑娘生气了,应当如何?”
小内侍观棋激动道,“殿下,您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他家殿下如今十七岁“高龄”,也快到了说亲的年岁,却从未正眼瞧过哪个姑娘,可把他愁坏了。
他作为殿下贴身的内侍,也被皇帝叫去问过话,可,他家殿下不开窍,他一个没了命根子的内侍,也没办法呀。
说来他家殿下也是可怜,这档子事在哪家不是让母亲给操持着呢?可陛下他老人家后位空虚,幼时都是将殿下养在养心殿偏殿,不叫后妃操持的,就是如今掌六宫大权的荣贵妃给殿下送过几个女人,可,这谁敢收呢?
且殿下私底下是个寡淡性子,对这些男女之事一向不放在心上,如今,竟然要哄姑娘开心了吗?
不愧是殿下,不声不响的,就要干大事儿了。
他见殿下不答话,就以为是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道,“奴才以为……”
还没等他高谈阔论一番,就被殿下打断,“罢了,问你你也不知道。”
观棋:……瞧不起谁?内侍也是有尊严的呀!
不过齐胥之明显有了决断,只吩咐观棋进宫一趟。
次日沐笙就收到了齐胥之的道歉糕点,御膳房做的,各式各样的都有,沐笙觉得好笑,但也收了,总不好真为了几块糕点就同他绝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