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听说沐颜在长公主府闹出的事,有些忧虑。
她虽不喜谭氏生的这个女儿,可她到底是他们长房的姑娘,如今沐颜这般形行事,往小了说就是小孩子之间到了矛盾斗上几句,往大了说便是二房要打大房的脸面,进而又丢了整个侯府的脸面。
如今几个姑娘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出了这等风波,叫人一传,少不了要惹非议。
她心里是恨毒了沐颜,旁的姑娘倒也罢了,如今她女儿沐韵已有十六,最是才貌双全的,在京里也有些好名声,她正盘算着如何将她嫁入皇家好在未来给她弟弟添一份助力呢,这边二房的女儿就这样平白叫沐韵沾了非议,真是败事有余。
可她又觉得自己一个隔房的婶婶不好处置沐颜,就赶紧将这事秉了老夫人。
她心里知晓,二房是庶子,老夫人一贯是不喜的,沐颜肯定得受了罚。
且她这个婆母顺风顺水了大半辈子,也没什么劳心的事,虽在这高门大院浸淫多年,却也没养出一幅精明性子,行事十分随心所欲不顾后果,她那样厌恶沐笙,想必也能将这事牵连到她身上罢?那于自己,也是没什么坏处的。
果然,老夫人知晓这件事后发了大怒。
众孙女中,她最喜爱沐韵,如今自己的亲亲心肝都要受牵连,她如何不怒?
是以众人甫一到家,就被老夫人叫了去。
“跪下。”老夫人呵斥沐颜,“你长本事了啊,质疑自家妹妹也就罢了,还非要叫她出丑,你是当自己不是侯府的姑娘了是吧?”
二房夫人也就是沐颜的母亲梁氏这会而瞧见自己女儿被呵斥,赶忙道,“颜儿也是一时急火攻心叫六丫头给气着了才胡言乱语的,还望母亲饶了她这回。”
又在一旁给沐颜使眼色,叫她认错。
“祖母,我知道错了,都是沐笙先挑衅我的,呜呜……”沐颜跪着哭诉,她想着沐笙这会儿还没回来,不如便将这事往她身上安一安,否则自己怕是要受了重罚了。
谭氏就觉得这母女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自己惹了事还想将屎盆子扣别人脑袋上,就嘲讽道,“您可消停会吧,你那档子事当别人都不知道呢,还想污蔑谁?”
又转头对老夫人道,“母亲您可得给阿笙做主啊,她可没一心想害自家姐妹啊。”
她一向知晓老夫人不喜欢自己连带着不喜欢沐笙,但做戏谁不会呢?就膈应人呗。
老夫人就道,“得了,六丫头也不是没错。”她寻了一圈也没找着沐笙,就道,“六丫头呢?”
沐韵就回,“还在长公主府,与郡主吃茶呢。”
沐颜还跪着,这会子想清楚了利害关系,又觉得沐韵肯定不会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说不准能帮自己一把呢,就揪着沐韵的衣裳,道,“二姐姐,你快与祖母说,都是沐笙先找事情的,明明是她不对……”
沐韵如今就想敲开这个五妹妹的脑袋瞧瞧里头装的是什么浆糊,难道她还想叫自己混淆是非不成?
且刚才的事都那么多人瞧见了,怎么可能改了说辞呢?这会儿知道怕了,想起自己是姐姐了,怎么刚才不知收敛点,不知听听她的劝呢?
沐韵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就理了理袖子,上去搀了老夫人,温和的笑着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明了,末了又为沐颜求情,“五妹妹也是一时恼怒才没注意言辞,这回不过是姐妹间发生点口角,她也已经知错了,还望祖母宽宥这一回。说起来,我也有错,早该阻止五妹妹的。”
老夫人听沐韵这样说,又看着跪在下首的五姑娘,捏了捏额角,道,“罢了,你先起来吧。”
正当沐颜松了一口气时,老夫人又道,“五丫头心太燥,就去小佛堂抄五日金刚经静静心吧。”
沐颜一下就傻眼了,待在小佛堂五日简直要了她的命了。
“还有六丫头,这事因她而起,就罚……”
“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老夫人的话被闻讯而来的侯爷打断。
沐侯爷瞧了眼哭的满面泪痕的沐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沐韵就又将事情复述一遍。
沐侯爷就搀住老夫人对沐颜道,“五丫头你的确不对,你祖母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操心,往后可不许这般了。”
又对老夫人道,“今日阿笙也有错,都是儿子的不是,没教导好女儿,一会儿我就去亲自教训她,您就别费心了。”
老夫人,“……”
谁不知晓沐侯爷疼这个多年不见的小女儿,叫他去教训?恐怕还得得夸夸她没受委屈罢!
“……后来呢?”沐笙听到这,就在心里给她爹爹点了个赞。幸亏沐侯爷去了,否则还不知要如何罚她呢。
“哼,你是没瞧见你祖母还有你二婶婶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谭氏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趣。
一个祖母,都半截入土了,还时不时就找自己孙女的麻烦,她都替她害臊。
“噗嗤。”沐笙就笑了,又疑惑道,“祖母这般也就罢了,只是二婶婶为何如此?”
“颜丫头受了罚,她当然心疼女儿。”谭氏顿了顿,又道,“况且护着你的是你父亲,你想想颜丫头的父亲……”
唔,怪不得。
要说她这个二叔,也是个奇葩,他一个不受嫡母喜爱的庶子,竟也活的这般潇洒,屋子里姬妾成群也就罢了,老侯爷给他寻了个官做,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别提什么护着妻子儿女了。
只是老侯爷这样精明一个人,竟也溺爱庶子,也不晓得所求为何。
“行啦,后日便要去书院了,你好生学学课业吧,虽不要你考个状元回来,但也别太丢脸。”
“哦,知道啦。”
*
沐笙珠禄书院的时候,还有点懵。
看着面前这些人,她心里疯狂吐槽,不是说很难进的吗?怎么这么多人!
沐钰还在一旁给她介绍书院,“……今年书院改了规制,有许多课业是要男女混上的,你注意些。喂,你在听吗?”
“啊?在听在听。”沐笙回神,又问道,“不是说这个书院很进吗,为何人还这样多?”
“这书院的确难进,只是开设这书院的初衷本是皇家为了显示自己亲民的,自然要招收许多学子,是以每年朝廷都会派人到各地去招收优秀学子,包吃包住还给银子的,他们分在一院,叫自强院,取自强不息之意。”
只是勋贵不必参加科举,就把咱们单独分出一院来,叫做笃学院,取博学而笃志之意,是为激励勋贵子弟奋发向上的。”
沐钰顿了顿,道,“不过你也不要因此就懈怠了课业,书院每季都会安排咱们两院比试的,若是太差劲会被退学的。”
唔?还能退学?沐笙立即抬头,充满惊喜的看沐钰,仿佛找到了自己日后可以不用来书院的理由,紧接着沐钰就一盆浇下来,“若是被退学了,你仔细自己的皮。”
沐笙想了想自家暴力的娘亲,顿时怂了,“哥哥你放心,学习使我快乐,我不会懈怠的!”
沐钰就点了点头,一幅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转眼间,沐笙就到了她可能要呆很久的学堂。沐钰成功将人送到,又嘱托了许久直到想起自己也要上课才放过沐笙。
沐笙舒了口气,叫跟来的青衣赶走了,才慢吞吞的进屋找座位。
珠禄书院秉承着不知要教书育人还要锻炼学子的理念,连皇子公主也不能带书童进来帮忙,课堂上的事,一律自己动手完成。
沐笙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座位,还没来得及将书箱放到桌子上,就听到前头一个淡淡的声音跟她打招呼,“好巧啊,沐六姑娘。”
苏元清。那个将人揍成调色盘的公子。
沐笙也淡淡的笑道,“苏公子好。”
苏公子仿佛心情不大好,至于她从哪看出来的——大概是因为他今日不那么活泼吧。
长公主府的宴会过后,她跟苏元清也算混了个脸熟,没想到他就坐她前头,的确挺巧的。
沐笙不知道,更巧的还在后头——景淑郡主坐她左边。
她对这位嚣张跋扈的郡主实在没什么好感,但郡主好似忘了她俩差点干起来的事,还冲她点了点头。
“……”
难道是因为今日她俩没撞色儿?
沐笙坐下,这时候人来的都差不多了。
她粗粗看去,发现除了刚才那俩她还瞧见了几个那日一起玩击鼓传花的,不禁感叹,京城勋贵这个圈子好小哦,一个屋子就十五个人也能遇到这么多见过的。
坐她右边的是个蓝衣……公子。应该是个公子罢?虽说长得是标志了点漂亮了点女人了点,但的确是男子装扮,仔细瞧,也没有耳洞。
沐笙蓦然想起她堵齐胥之小巷子时他戳破她男扮女装的话——“你有耳洞。”声音酥酥麻麻的,带着少年的清凉,如今想起来都有些耳热。
“唔。”沐笙甩了甩头不再想齐胥之,就听到旁边的蓝衣公子同自己打招呼,“你好呀,我是将军府的顾梓蔺,你叫什么?”
啊,新同学,哦不,新同窗还挺热情。
沐笙刚要开口,新同窗就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个,你能借我支笔吗?我就带了一支笔,不小心给弄断了。”
顾梓蔺今日十分倒霉,不仅拿错了表哥的书箱,还掰断了他最喜爱的一支笔,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好啊。”沐笙拿出支笔来递给他,问道,“笔为何会断?”难不成是被刀给劈了?不应该啊,做笔的木料应当很硬呀。
“不是,是我不小心给掰断了。”
顾梓蔺掰断过很多支笔,偏生他还喜欢拿着笔玩儿,不过有银子嘛,几支笔不算什么,这爱好就一直存在着。只是今日葬在他手里的这支是表哥一直藏着没给他瞧过的,他一时好奇,就……
沐笙的手在瞧见那只笔的尸体时就僵了僵,徒手掰断乌木毛笔什么的,真的有点可怕啊。
“那你可真优秀。”沐笙面无表情的夸赞。
顾梓蔺也觉得有点尴尬,不过有求于人嘛,他就不挑三拣四了。
“对了,我还没今日要用的书,我和你一起看好吗?”说完还将凳子往她这个方向挪了挪,一幅“我不会打扰你的,你只要露个书角出来就成”的表情,笑得十分灿烂也十分欠揍。
……你都安排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哼,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老娘就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