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女房东呀】
晚上八点。
大巴车缓缓停靠在帝影厂门口。
群演们从车上下来,迈着松松垮垮的脚步,各奔自己的住地。
一个个,都累成狗,心里只想着赶紧把肚皮填饱,倒在床上透彻地歇歇身子。
剧组按天给钱。
所以,逮着群演往死里使。
不光是拍戏用他们,剧组里搬东西和清理场地这些体力活儿,也都是由群头带着群演干。
你干,就听话好好干,不干滚蛋。
帝影厂门口,有的是群演没活儿干呢。
回来时,李昆还是坐在去的时候坐得那个位置,最后一排。
群演们纷纷急着下车,李昆却故意磨蹭,等群演们都走光了,他才下去。
他当然不着急,已经跟群头张兴约好,回到帝都,俩人喝酒去,李昆请客。
今天,收入颇丰。
剧组给群头张兴多少钱,李昆不知道,但是,张兴给了李昆五百块,别的群演只有一百。
而且,张兴还把李昆塞给他的那二百块还给了李昆。
在张兴给李昆二百块钱的时候,李昆简单推辞一下便收了。
反正要请张兴喝酒,在帝都吃饭,如果是老社区里的豆浆油条小笼包,也不贵。
但,如果是要点面子的酒饭,就得去个档次差不多的餐馆,消费噌地一下就上去了。
因为帝都地皮贵人工贵房租更踏马地贵,把这些东西加到饭菜里,都是钱啊。
饭菜贵是一方面,还有酒水。
请群头吃饭,咋着也不能用和赵三儿他们一起喝得老村长。
十块钱一瓶的老村长酒,平时跟群头也不是不可以喝。
群头比群演能高级了多少?
但是,今天不一样啊!
如果在李昆获得拿大奖系统杀回影视城后,张兴死拦着李昆,不让他去见导演,那李昆能有机会争取到再演一次吗?
不演,能拿到这五百块钱吗?
并且,这里的价值远不止如此,一名演员如果有了不同于一般群演的演艺履历,算是积累了资历,以后在拍戏时,群头可以把这名群演向剧组推荐,群演就能拿到演有台词儿和瞬时特写的角色,那就可以继续比别人多挣钱。
也有的群演因为演了一个特写镜头,被某大导演相中,从草根一下子就崛起了。
当然,这种情况比较罕见,运气的成分相当大。
这样一来,李昆必须要像模像样地请张兴喝顿酒。
不能说整一顿海鲜大餐喝国酒茅台吧,起码,去的饭店和点的饭菜,都得像那么回事儿。
平时看张兴说话嘴里不干不净耍大爷,对漂亮女群演动手动脚,甚至真刀真枪上,但,这种性格的人,不见得心眼子有多坏,往往还是挺会来事的那种人。
李昆拉着张兴要去天上人间旁边的华侨人家,那个饭店在这一带挺有名气。
哪知张兴不但没去,还把李昆给数落了一顿,“大昆,干嘛呀,让哥打劫你呀,那地方是人吃饭的地方吗,一盘炒西蓝花就八十,简直就是饭吃人,
而且,就在一个大盘子里稀稀拉拉地摆上那么几块,不够咱们这些饭量大的人吃不说,还踏马齁难吃,
人家谈事儿的那些屌人,才找这种地方,咱哥俩图的是肚皮舒坦,咱就别去了,再说,你家里没爹没妈呀?他们不需要你寄钱呀?咱不如去那边吃涮肉,省下点钱,将来回老家时带给爹妈,脸上好看。”
“不是,兴哥,你看你帮了我这么大忙,平时特别照顾兄弟,兄弟想表达一下,好好感谢你嘛。”李昆松开手,瞅着张兴路灯下圆乎乎的胖脑袋,实心诚意地笑道。
“听哥的没错,走,去那边火锅店,天冷了,咱哥俩儿吃涮肉去,既好吃还暖和。”张兴瞅向马路对面的庆重火锅店,肚子跟着“咕”地一响。
中午,剧组管盒饭,一人一份,别的时候都是要加几盒米饭,谁吃完自己那份儿,要是不够吃,再拨分一些米饭。
今天,不知何因,送盒饭的没给多带米饭。
对于老爷们儿来说,这个量,顶不到这么晚,早都饿了。
肚子叫,跟打哈欠差不多,会传染。
李昆的肚子听到张兴的肚子叫,也跟着“咕咕”,连着叫了两声。
俩人会心一笑,李昆说道:“行,兴哥,那咱就吃火锅。”
注意着来往的车辆,走停走,过了大宽马路,来到了庆重火锅店。
吃火锅,必须吃辣,要了一个红油锅底,手切草原羔羊肉和肥牛各一盘,血豆腐和宽粉,还有大白菜芯,嫩茼蒿,也都点了。
李昆让张兴点菜,他又出去一趟,到旁边烟酒专卖店拿了一瓶泸州老窖8年窖头曲,顺带要了一盒大云。
回到火锅店,锅底已经上来了,开始冒着热气。
李昆坐下来打开酒盒子,把酒掏出来,张兴瞅了一眼,马上笑着说李昆:“大昆,喝这么好的酒,不烧包吗?平时咱们喝的五十三度红星二锅头就挺好。”
张兴说的二锅头,李昆和群演们也没少喝,蓝瓶一斤半装的那种。
“兴哥,这个酒的度数合你胃口,再说,适当地换一换酒,延年益寿哈。”李昆逗着乐,咔,拧开了塑料瓶盖。
“这酒多少钱?”
“一百七。”
“兄弟,今天让你破费了哦。”
“兴哥,说哪儿去了,你是兄弟的恩人,聊表心意,聊表心意哈。来,兴哥,兄弟给你满上。”
……
回到出租屋楼下,李昆不知道几点。
他的手机,在从杨松影视城出发时,已经电量耗尽。
跟张兴喝了不少,一瓶五十二度的白酒,平均分了,一人半斤。
完后,俩人又喝了六七瓶啤酒。
这点酒,给予了李昆摇晃的力量。
李昆迈着大鹅步,开始爬楼。
他的住处楼层倒也不高,在三楼。
这栋楼是那种好几代人已经老死在这里头的老楼,没有电梯。
楼道灯泡子不知道是因为电压不对,还是其他原因,反正经常烧灯丝。
今晚,楼道灯又习惯性地烧坏,黑灯瞎火,被手机没电的李昆给赶上了。
要是手机有电,还可以用手机上的手电功能照一下。
不喝酒还好,揣量着台阶高度,均匀迈步,没亮儿也能登上去。
喝了酒,可就要小心了,当群演最怕受伤,万一崴脚,伤筋动骨一百天。
人撂倒了,钱从何来?
等着房东给你铺盖卷从窗户扔出来睡大街上去吧。
李昆虽然摇晃,但是心里明镜一样,他知道他是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是做什么的,现在要到哪里去。
所以,从进了单元门,李昆便格外小心。
扶着栏杆,一步一试探地往上爬,也顾不得用手擦栏杆上的那层浮土啦,到家再用香皂仔细洗呗。
即使这么小心,爬到二楼最后一级台阶,还是险些出了岔子。
脚抬得有些掉以轻心,被台阶棱给绊了一下,还好,没倒。
从二楼到三楼,李昆为了确保不出意外,掏出火机打着了,安全来到三楼家门口。
摸出钥匙打开老式防盗门,推开里面木门,一进屋,李昆一阵眼花。
房东简姝晴正巧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用的浴巾太袖珍,仅仅盖住了公映影视上不让看的两点红月亮和一片松林。
大腿,又白又长,上身满得能抵抗千军万马。
洗得太白了。应该说长得太白了,被灯光一照,哎唷,李昆的身体瞬时变成一匹勒不住的青壮野马,噔楞地,你们都懂。
脸上一热,李昆赶紧把目光移开,回身慢吞吞地关门。
他想磨蹭几秒钟,等简姝晴走回她自己的卧室,李昆再转身去自己的小房间,咋也不能举着帐篷从房东身边擦过去吧,万一捅到了,算谁的责任呢?
追尾?Or正面硬刚?
关键她是房东啊,别看脸蛋子挺俊,屁股蛋子挺圆,舌头可毒啦。
李昆是真惹不起。
假装门插不好使,李昆站在门口瞎鸡儿磨蹭。
哪知简姝晴却在狭小的客厅里站住不动了,在脸上吧唧吧唧拍晚霜之类的护肤品。
并且开口向李昆催房租:“大昆,该交钱了。”
大姐,你催租子,就不能换个时候,或者先去屋里把衣服穿好,再出来催嘛。
你这叫我怎好意思转身。
咋也不能屁股对给简姝晴说话吧,这个小娘们儿可是不好惹。李昆身子没动,慢慢把头回过去,露给简姝晴一个醉后的傻笑。
“哦,晴姐,瞧我这脑子,昨天把钱都给家里寄去了,你看能缓一周吗?”
“真的吗?”
“是真的,骗你是小狗。”听听李昆说得这话,明显没过脑子。
能说女房东是小狗嘛!
“行,缓一周,就缓一周,以前你又不是没缓过,判死刑的还能给个缓期呢。”简姝晴双手在脖子上来回搓护肤霜。
这舌头,毒附其名啊。
李昆这一回头,时间静止下来。
嘶。
李昆倒吸一口凉气。那脖子好长啊,山峰,沟壑,深深的锁骨可以养鱼。
李昆实在不敢再往下看了,他怕进班房。
目光这东西,哪是那么好控制的,尤其在酒精的助燃下,控制起来,难度太大。
“晴姐,我……”李昆本来想说谢谢,可是,我谢她个大腿啊,她在毒舌咒我呐。
实际情况是,李昆根本就没了思维,变得喉头游动,有些语无伦次。
“傻样,真没出息,有烟吗?我的抽完了,懒得下楼买去。”简姝晴摸好了脖子,两只手互相来回快速地搓着手背,山峰被带的上下直颤。
李昆心里轰然一声地震,赶紧把头转回来,由于转得猛了点,乓,磕到门板上,显露出一个底层屌丝的狼狈不堪。
不过,这下撞得很值,阻止了李昆一次犯罪,他被撞得有了理性。
“我说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到底行不行啊?”简姝晴在身后,呵呵笑着。
李昆的表现可爱,当然,更可笑。
简姝晴毫不给李昆留面子,咯咯又是两声,让李昆听起来简直就是故意之故意的荡笑,然后,阴阳怪气地调侃李昆:“大昆,多大了?没见过女人长啥样啊,你说你至于嘛,咯咯。”
李昆从裤子口袋摸出烟,默默地递到身后,“晴姐,烟给你,人不给,去你屋里抽吧,给兄弟让出一条路来。”
“嗬,抽上大云啦,酒也不错吧,还跟我哭穷没钱,火呢?”简姝晴一把拿了李昆的大云,阴阳怪气地道。
“找人帮忙办事,请客买的。姐,你没有火嘛。”李昆继续假装摆弄着门插。
“有火,老娘跟你要啊,快点。”听声音,简姝晴已经把烟叼嘴上了。
摸出火,递到身后,给了简姝晴。
李昆真的受不了了。
听听简姝晴嘴里的用词。
“什么你到底行不行啊”。
“什么老娘跟你要啊”。
“没见过女人长啥样呀”。
女房东,你到底啥意思?
终于,简姝晴不再折磨李昆,趿拉趿拉,带着拖鞋的节奏回自己房间。
临关卧室门,简姝晴扔给李昆一句:“烟,就当是欠租子的利息,别忘了合同里面写得打扫房间那码事儿,对了,还有洗衣服。”
顾不得心疼半盒大云,李昆嘴里敷衍,赶紧往自己小房间蹿。
险些被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的女子,给顶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