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两个人,一个活的一个死的,不对,都是活的……”
宋义似乎不胜酒力,指着躺着不动状若死尸的两人,说着醉话。
“他们怎么个活法?”黑足道人不动声色。
“我师父说了,活人身上有两股气,一团灰气,一团白气。”说着,宋义指着左边那人:“这人身上两股气都在,说明是个活的。另外那个,白的没有了,但灰的还在,也算半个活人!”
接着,宋义又指着黑足道人和李财厚,醉醺醺道:“你们身上也有两种颜色,不对,你身上好像有三种……是青色的!为什么你会有三种颜色?”
宋义是个十足的修道新人,本该懵懂无知,索性将这一特质展现到极致。
“什么黑的白的,你醉的不轻!”李财厚大怒,这等胡话谁人能信?人就是人!
黑足道人的眼睛却越发的亮了起来,他相信宋义是个修道新人,绝对不可能掌握天眼。
“但是他的确看到了人身上的生命和灵魂之力,甚至还看到了我身上的道力!”
黑足道人已经深信不疑,宋义果然是个初出茅庐的修道者,并且他手中的酒,真得能助人开启天眼!
黑足道人盯着宋义手中的酒葫芦,眼中闪动的光是贪婪。
但一想到宋义背后那个恐怖无比的师父,黑足道人生生忍住了这份贪婪之心。
不能强取,不代表不能用其他方法获得。
宋义使劲甩了甩脑袋,似乎真将醉意甩去几分,却仍有些迷糊,说道:“让黑足道长见笑了,在下实在不胜酒力,下一次定要让师傅重新给我炼制出丹丸之类的东西,比喝这劳什子的破酒好受多了。”
黑足道人的心思却全在宋义的酒中。
“你师父让你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你见我一面,然后诋毁我的道术?”黑足道人绝不认为那样的强大道人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那等高人,一言一行之间,往往都饱含深意,如果能从宋义身上探得一点消息,至少明白过来对方是敌是友,无疑有助于下一步的打算。
尤其黑足道人还心中还藏着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他从未和人说过,也是他隐居在这偏僻安县的重要原因……
“如果能和宋义的师父联系上,我就多了一个保障。”
如此想着,黑足道人又对宋义说道:“小道友有什么事情尽管说,贫道能帮忙的绝不推辞,算是和小道友结个道缘。”
一旁李财厚听得大惊,之后又满是羡慕,他好吃好喝供奉着这位天师大人足足十年,也从未得到和天师平起平坐的机会,甚至他几度希望天师收他为徒,都被天师婉言拒绝了。
可现在,天师竟然和一个小娃娃平辈论交……
“这不好吧,无功不受禄,岂能平白得黑足道长的好处?”宋义推辞着。
“呵呵,无妨,修道者之间最讲缘分,比如你师父他收你为徒,这就是修道者中最大的一份善缘,我辈修道者从来都是师父找徒弟,讲的就是一个缘分!”
宋义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实不相瞒,在下一个朋友的未婚妻被道长您无意抓了过来,在下听那位朋友提起,视而不见就于心不安……现在想来或许如道长所言,这也是缘分所致。”
“宋小道友能有如此领悟,不愧与我道门有缘!不知小道友找的是何人?”
李财厚听着两人互相吹捧,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错乱了。虽然之前两人也算不上生死大仇,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两人谈笑风生的局面。
不止李财厚没想到,宋义也没有想到,为破死劫,他都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
这黑足道人分明是杀人眼都不眨的凶残之辈,却竟然这般好骗?
宋义哪里知道黑足道人所想的那些东西,不过巧合而已。
不过如此一来,宋义会心一笑。至于怜悯那些死人,为他们报仇?宋义又不是圣人,哪管得了那么多。
“我找的正是那一日被道长你从义庄带走的女子!她名叫莲娟,本是洪陵县人。”
宋义话音未落,黑足道人和李财厚的脸色齐齐一变。
“天师,人不能交给他啊!”李财厚抓着黑足道人的道袍,生怕和宋义已经结成“莫逆之交”的黑足道人犯糊涂。
黑足道人同样神色变幻,思忖片刻方道:“那女子是贫道道术突破的一个关键,想再找一个比她合适的恐怕十分艰难。”
“我可以拿这壶酒和你换!”宋义咬着牙,眼中坚决:“虽然我回去后肯定要被师父骂一顿……但是为了朋友,师父骂我打我,我都在所不惜!”
宋义突然的任性,令黑足道人有些措手不及,继而大喜过望。
黑足道人坚信自己也能开启天眼神通,只是他从未真实体验过,一旦有了这一壶酒,按着宋义喝两口就能开启一次天眼的用量,他至少可以开启二三十次天眼!
有这么多次的实际体验,即使每一次时间都不长,黑足道人相信这至少必然能让他在开启天眼一途上收益颇丰,打下坚实基础。
黑足道人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十年来,除了当年最初接触修道之时,他还从未如此激动过,即使是刚刚领悟了“借体还魂”术,也不能与这种兴奋相比。
黑足道人不敢拒绝,他怕自己只要推让一下,就会打碎这个无知修道学徒的小小决心。
“好,我跟你换!”
“天师!”李财厚满脸绝望。
黑足道人瞥了一眼李财厚,不满道:“你懂什么,等我……”黑足道人又瞥了一眼宋义,见他满脸激动中打着酒嗝,小声对李财厚道:“等贫道掌握了那酒中的神通,比那莲娟女子好十倍的材料我也能轻易找出来,到时候救你女儿的成功率将大大增加!”
“天师此言当真?”李财厚犹有不信。
“哼,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低声下气和一个小辈浪费时间?”
李财厚想到这些年,他见识过不知多少次天师堪称残忍的手段,杀人如麻不足以形容。天师今天的表现,说明宋义手中的酒的确无比重要。
李财厚松开了手。
宋义的酒嗝终于止住,激动道:“黑足道长宅心仁厚,不知能否让我见见莲娟?”
“没问题。”黑足道人望了一眼李财厚,李财厚点头,胖墩的身体走出屋子。
没多久,李财厚就带着一个双眼空洞的女子走了过来。
女子面容姣好,身上衣物干净完整,和其他活死人不同,明显是受到了极好的照顾。
宋义的天眼还开着,只是那双目通红的异像已经被他隐去。
“果然没有白色的灵魂……”宋义倒是想“得寸进尺”,问黑足道人莲娟灵魂去处。
这时,黑足道人却自己开口道:“因为不知这女子是小道友的朋友,贫道将她用作研究道术的材料,不小心灭了她的神魂……不过若是相熟之人与她相处十年八载,兴许还能让她重新找回一些残魂。”
说着,黑足道人又从长袖乾坤中拿出一叠符纸交到宋义手中,说道:“小道友的师父神通了得,但是在灵魂一道上未必强过贫道,这是贫道炼制的‘养魂符’,每日贴上,或有助于温养其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