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片刻后,杰斯因最终点头同意法师的计划。
用他的办法来审讯一群死人。
得到许可的法师信步走进舞池,颇费了番力气爬上栏杆,在清理尸体的影卫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尽管这些人的表情永远都如沉铁一样没有温度,但此刻很容易从他们的举止中看出难得的尊敬和感激。
“喂,这位先生,麻烦搭把手。”
法师随手把耳边的卷烟递给旁边的一名士兵,脸上满是殷勤的讨好。
影卫推过他的手,摇头拒绝,沉默等待下一步指示。
“帮帮他,让我们看看传奇法师的学生什么样。”
远在座位上,杰斯因发布指令,“让其他人等等,把火油放下。”
“多谢大人赏脸,小人定不辱命。”法师冲他点头,然后转过身像狐朋狗友一样亲昵的搭上影卫的肩膀,“先生,我要您做的事情很简单,我发誓,男人们都喜欢这活计。”
手指上冒出青色的火苗,他点燃了卷烟,嘬了一口,灵魂也跟着飘飘然起来。
“该死的上层阶级,抽的烟都是这种上等货。”
这句话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他只不过是暗自腹诽。
被搂着的影卫感觉些许不适,他晃晃身子想要挣脱,却发现这家伙的力气大得有点儿吓人。
然而法师对影卫的举动不以为然。
“如您所见,鄙人生活清苦算是苦行僧,有些禁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触碰的。”他吐出一口烟圈,“那就有劳您把所有尸体的衣服给扒下来,您瞧,这些姑娘已经等不及向我吐露她们的秘密了。”
法师嘿嘿笑起来,拿着烟的手对已经长眠的女人们指指点点,与他的说辞相反,看不出任何有僧侣对逝者的哀惋,反倒像是看到了新鲜食物的秃鹫。
影卫感到一阵恶寒,那只自来熟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就像死人的断肢一样。
“你会死灵魔法。”影卫沉声道,与此同时,他已经下意识摸住了剑柄。
“怎么可能。”法师瞪大了眼睛,如浪潮一样的烟味打倒影卫脸上,表情做作而夸张,“根正苗红的皇家学院法师好么,我恨不得把蛇教徒千刀万剐以解心头只恨,断不可能与他们有牵连啊!”
“你们可千万别大晚上来踹我的门。”末了,他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杰斯因拍拍手,示意他们结束这场闹剧。
“听他的。”执政官命令,语气不容置疑。
女人们的尸体依照法师的指示被排列得整整齐齐,饶是杀人如麻的影卫们也快忍受不了这样的场景,这些女人尚且活着的时候反倒没有什么感觉,可当她们死后,那素白胜似盐那样的脸庞居然满是圣洁。
无限的罪恶感在心中膨胀,几乎要把心脏撑爆。触碰到女人肌肤的手掌仿佛在燃烧,仿佛影卫们做到何等亵渎的事情,正在被神灵的怒火惩罚。
少见的,有影卫缩回了手。
他的确对霜月王朝以及那位皇帝陛下有着至高的忠诚,但成为一名影卫之前,他和帝国境内大多数平民一样浑浑噩噩地信奉蛇神。即使现在接受过训练也无法彻底把蛇教在他前半生留下的痕迹抹除。
他心底的防线在溃败...自己和这些女人之间倒底谁才是罪恶的?
他的内心渗出了恐慌。
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忠诚了。
“稳住心神,先生们。”
法师的声音适时响起,明明听起来就如同公鸭嗓一样,但真的有用,带着某种莫名的魔力,安抚住动乱的人心。
“这是蛇教惯用的小把戏。找几个漂亮的女人打扮一下,再把她们不露痕迹地送到某个目标旁边,用那种若即若离的法子吊着他。年轻的小男孩们很容易中招,没了理智的他们事后会有一种玷污了圣洁的罪恶感并深深自责,这时候女人们就会不小心提出让他们侍奉蛇神,只要信仰蛇神她就是蛇神赐予他的独一无二的圣女。这些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从此就会对蛇教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就算死了也是一样的,我把这些女人叫做魅魔,像魔鬼一样懂得如何牢牢攥着人心。”
他幽幽吐出烟圈,淡漠的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影卫们听了他的话,突然发现这些女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素白的面容是因为涂抹了铅粉,那圣洁到能蛊惑人心的胴体除了长得好看些与其余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自己居然被一堆死去的肉块给吓到。
“已经按你所说的摆好了,不管你要怎么做都尽快。”
“哈。”法师笑笑,“答案已经出来了,出生地,饮食习惯,生平等等信息,这些女人都告诉过我了。”
一阵沉默,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被这个混蛋给耍了。
“我是说,你难道不准备施展一些法师该做的事情,比如魔法什么的。”杰斯因压住嗓音问。
“魔法,你是说那种即将过时的东西么。大人您别指望魔法可以让死人告诉你们一些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东西。先生们,我们被这奇妙的玩意儿蒙蔽了太久以至于离开它都不知道该怎么活。”
“那你准备怎么做。施展神迹?”
“某种意义上是的,不过或许用奇迹来称呼它更合适。”他丢下即将燃尽的烟头,“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冒着青色火焰的烟头落到了其中一个女人的身体上,熊熊的火焰仅仅之持续了一秒,眨眼的时间便从火苗变为烈火再变为垂垂老矣的点点火星。
熄灭过后,于漆黑的灰烬之中留下了一具完整的骨架,非但没有任何被污浊的痕迹,反倒是洁净如玉。
“我到宁肯相信这是个奇迹。”杰斯因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场景,轻声说。
法师挑逗地吹起口哨,这一次他眼中反倒冒出火热的光芒。
对着一副骨架。
“瞧瞧这美人。”他俯下身,摩挲着,宛如在抚摸珍贵的丝绸锦缎。
“南境人。”他断言。
“与南境大公有关?”一旁的影卫下意识提问,这是长年的侦察刺杀经验遗留在他脑海中的思维惯性。
杰斯因摇头,“不,他的意思是,真正的南境人。”他凝视了一会儿,“理由呢。”
“头骨,她的头骨和我们有些许不同。帝国人的头骨基本上都是类椭圆形,而她的头骨周边呈三角形。再次申明,我不是死灵法师或者蛇教徒,这只是平常实验里的一部分。”他大声辩解。
“那看起来我们有必要把大图书馆封起来好好查一次。”杰斯因说,“别的证据呢,依靠头骨判断只是你们的一家之言,我需要一些在我们常识内的证据。”
“佐证就是这些女人皮肤都很细腻,毛孔也很小,只有温润的南方才能养出这种美人。对你们来说,这些可是紧俏货。”
“很抱歉我不是,住在我家里的只有男人。”杰斯因颔首,“君临城对于真正的南境人有更严格管理,不管是以什么身份进来都必须备案。”
“谁是她们的保护人?”
答案很快就传到了他耳朵里,一名专司情报工作的影卫附耳告诉杰斯因。
“是一名住在风铃路的贵族为他们提供庇护。”
“居然还和我是邻居么。”杰斯因的心凉了半截,他没料到与自己共事那么久的同僚们最后还是背弃了他们,“不管是大法官还是什么别的人,我一定把他们关进监狱。”
影卫沉默了几秒,“恐怕您要失望了,大人。不是您所想的任何人,甚至说,您想抓的那个人已经被关进监狱了。”
“是谁?”隐隐的,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执政官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犯人既不是您的邻居,您的家里也不尽是男人。”
影卫想方设法用一种委婉的办法说出真相,“是您的侄子,劳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