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几乎位于大宋的最南端,论起贬官最惨的地方,仅次于琼州。
虽说大宋之时海外贸易已经是繁荣起来,雷州、琼州本应更加受重视才是,可实在是地处偏远,远离中原地区,因此在世人眼中这不过也是蛮荒不服教化之地。
至于商业繁荣有没有钱?不好意思,读书人不谈钱。
但自从寇相公来了之后便不一样了,寇准为奸臣丁谓陷害,由道州贬往雷州赴任。
到任之后,竟是连像样的住房都不曾有,但当地官员百姓素来敬重仰慕寇相公,主动为他盖房,安置寓所。
寇相公在任之后,除少数政务外,主要读经释书,闲暇时写字、会友,每逢客至,则笑脸相迎,毫无权贵之姿。
平日还指导当地居民学习中州音;传授农业技术、兴修水利,开渠引水灌溉良田;向百姓解说天文地理,力避邪说;同时还修建真武堂,收徒习文学艺,传播圣人之言,教化百姓。
秦知儒一边回忆着前世的认知,一边带着张家财张万贯兄弟在城中闲逛。
这雷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城中之人不过三五万,主要是来往海商有所发展才有那一小片繁盛景象。
至于远离州城的地方,则依旧是一片原始荒原。
雷州府衙建在城中心,若不是外围有两名捕快站岗,秦知儒差点以为是民房。
实在是有些破旧了。
就在秦知儒一行三人路过府衙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位穿着随意的白胡子老头与几位气质极佳的儒衫长者谈笑走过。
秦知儒当即带着两人避让,拱手面带笑容微微作揖。
白胡子老头也是看着秦知儒,点了点头。
“儒哥儿你这办法也不是不成,从那王老虎手里赚上千儿八百贯的也有个盼头不是?总好过守着个破楼阁。”
张家财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看着蚂蚁搬家,这雷州城他打小就住在这里,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秦知儒看着稀稀疏疏的人流,嘴角微微上扬:
“谁说我要盘出去酒楼的?我要借此机会赚大钱!”
张万贯依旧是那副憨憨的模样,闻言伸出了大拇指:
“儒哥儿有志气。”
张家财则是翻了个白眼,“还赚大钱呢,真以为人家都是没见识的呀,不说别的,色香味儿俱全的菜上哪儿整去?”
秦知儒大马金刀的往旁边树墩一坐,严肃的说道:
“先不说这个,就说兄弟你相不相信我吧。”
张万贯张家财对视一眼,集体摇头。
“不信!”
“但是你说什么我们做便是了!”
…….
原本平静的雷州城中,夜晚黑暗的角落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些胆大的人家开门查看,却只看到一个粗壮一个矮小的黑衣人一闪而过。
顿时雷州城中传言四起,有说海寇将要洗劫雷州城,前来踩点,有说丛林之中蛮族觊觎雷州财富,即将入侵…..
谣言四起,不一而足,只是这些汇集到府衙案头,给那一脸和蔼,又自带威严满身正气的寇相公看后,却无奈的笑了起来。
这雷州城虽说小有发展,可哪儿能被海寇蛮族觊觎?人家稍微抢条商船都不止这些。
“相公,这是从城墙上撕下来的。”
雷州知州赵志贤递上来一叠纸,展开一看,竟是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好!天骨遒美,逸趣蔼然!”
能得到如此评价的自然是秦知儒的一手瘦金体了。
秦知儒前世能成为世界知名美食家,自然手里不缺钱。
这有钱人如果没有文化就会被说成土豪暴发户,为了不成为这样的角色,秦知儒便学了点高雅的,一手毛笔字硬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其中最拿的出手的,便是这一手瘦金体,当然了,现在的人们自然不知道,毕竟这是后世宋徽宗所创。
“想我大雷州城,自古便是南海行商通衙要地,南来北往商客如云,东输西送货物如雨,此等繁华重地怎可寂静无声了然无趣?!今有王大官人老虎者欲盘醉仙居,与秦氏小儿知儒约定三日比试,厨艺之说虽为小道,然少长咸宜,圣人有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三日之后,便与诸君论厨艺之高低!”
寇准看完之后眉头微皱,有些失望,他本以为如此俊美的书法自当书写圣人文章、微言大义,可这怎就成了如此低俗之物?
当然,秦知儒才不会向他解释什么是“广告”,毕竟当时见证比试的不过街坊邻居,按照现在这个信息的传播速度,口口相传一个月也不一定有多少人知道,毕竟大家都以为是秦知儒小孩子胡闹罢了。
果然,了然无趣的雷州城何时出现过如此有趣之事?短短三天的时间张万贯、张家财两兄弟几乎将“小广告”贴满了大街小巷,简直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哥几个辛苦了,等赚到钱二八分账!”秦知儒摸着干净的下巴,笑容满面。
“话说咱们怎么赚钱呀?这些纸钱已经是花光了俺们攒下的钱财。”张家财躺在醉仙居的长板凳上,一副躺尸的模样。
“仙人自有妙计!最近赌坊什么情况?”秦知儒看向了张万贯。
“还别说,真被儒哥儿算准了,雷州城各大赌坊都已经开盘,只不过这个赔率嘛,嘿嘿”张万贯挠挠头,掰着手指缓缓说道:“都是押王老虎胜一赔一,押儒哥胜一赔五,而且押王老虎赢不还本钱。”
“得嘞,不还本钱那相当于不赚呀!”张家财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这赌坊毕竟不是慈善机构,在根本不看好秦知儒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赌他赢呢?
不只是秦知儒,整个雷州城的人都是这样看的,在他们看来,这无异于螳臂当车,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不过令秦知儒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手居然在读书人那里得到了认可。
说的最多的便是秦氏小儿不舍祖宗家业,即便以卵击石亦是要尝试一番。
“呸!”
这是秦知儒知道后的第一个反应,这读书人酸滴很,自己就是想赚第一桶金罢了。
“走,去你们家,找张婶婶有事。”
张万贯张家财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找自己娘亲干嘛?真的让她来这里帮着做炊饼?
张氏炊饼在雷州城也是颇有名气,虽说位于这繁华街道的末端,但因为价格亲民,劳累一天的小老百姓也能花上三五文喝上一碗汤饼,因此生意十分红火。
幸好此时不过午后,客人还不多。
秦知儒老远就看到一个身穿布衣,头围青帕的女子在那里收拾碗筷。
张寡妇虽说已经三十多岁,可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加上保养得当,竟是颇有韵味。
“张婶婶耽误您一会,小子有事要说。”秦知儒上前认真的作揖,说道。
张寡妇见状则是吃了一惊,她从小看着秦知儒长大,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
“儒哥儿说了便是,若是婶婶能帮上,自然不会推辞。”
一边说着,两人一边走进了房内,这等重要之事,自然要隐蔽一些。
“婶婶,知儒想要借些钱。”
虽然心里已经练习了无数次,可是真的说出来时秦知儒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毕竟上辈子他可是钢铁直男,借女人钱财这种事简直是丢死个人了,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自强不息,努力赚钱养家的寡妇?
张寡妇看着秦知儒,撩起了耳边的碎发,笑道:
“可是因为比试之事?”
秦知儒点了点头,想了会,还是咬牙说道:
“若是婶婶信我,希望还是可以多些。”
张寡妇没有再言语,只是转身进了她的“闺房”,不久便拿出来一个红漆木箱,打开一看,竟是满满的铜钱!
“这里有一百贯,若是儒哥儿需要,尽管拿去,婶婶还有这铺子在,饿不死人的。”
秦知儒听着这话,心中却是更加别扭,他并不喜欢别人对他太好,那样会令他更加的愧疚。
张寡妇似乎看出了秦知儒的窘迫,缓缓笑道:
“这钱可不是白拿的,儒哥儿可要答应婶婶一件事。”
秦知儒看到她脸色微红的模样,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但说无妨,小子一定努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