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无忧倒是难得过上了往日里那样的闲散日子,只不过往日在百花楼里玩的花样更多些,天玑门风景是极好的,就是少了会弹琴唱曲儿的姑娘,实在是美中不足之处。
想想,穹山顶上,清风徐来,这眼清澈的山泉之下,若是有个着白裙的姑娘素手抚琴,再来位红裳的姑娘舞姿曼妙,她就舒服惬意地泡在这水中,水里放上酒盘,尝一尝礼琛亲自酿的清酒。
世上的神仙,再是快活也不过如此嘛!
无忧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趁着太阳还没下山,从水中站起,迈开长腿蹬上了岸,擦干身上的水渍,勾了脚边的干净衣裳穿上。
本是想着在水里多游上一会儿,担心一会儿太阳下山,天玑门的弟子下课,不小心撞见可就遭了,所以得抓紧时间找个阳光充足之处将这一头湿发晒干,才好束成发冠。
无忧赤着脚爬上一棵皂角树,整个人趴在那粗壮的枝头上,将头发从高处垂下去,这招她已经试过好几次了,边晒边晾,事半功倍。
正当她眯着眼睛,半条腿吊在树上,一边晃,一边哼小曲儿,惬意十足地等头发晒干的时候,突然听到树下传来熟悉的笑声。
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礼琛忙完来找自己了。
“若是大师兄路过,你这不安分的脚,兴许就直接踹他脸上去了。”礼琛伸手抓住无忧的脚踝,看着那脚心上的泥,皱眉嫌弃:“沐浴后还这么脏,真是个臭丫头。”
无忧倒也不怪,只眉开眼笑道:“那你倒是抱我下去呀。”
怎的这树她有本事爬上去,却没本事爬下来?
虽然心知无忧是在撒娇,但礼琛也还是依她,站在树下伸出双臂,就等无忧往他怀里跳。
“那你可得接住咯!”无忧心想这次他不上来抱,换个花样也成的,虽说从前的自己有些个恐高,但亲身经历过爬穹山这件事之后,好像她的胆子又更大了些。
最重要的,还是出于对礼琛的信任呀。
相信无论如何,只要他在,礼琛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受疼。
刚沐浴过后的无忧身上散发着清新的气味,往礼琛怀里扑的时候,那香气迎面而来,一时间心神荡漾的礼琛忍不住好奇问道:“为何你身上会这么香呢?”
无忧疑惑地皱眉,揪起自己的衣襟仔细嗅了嗅:“香吗?我怎么闻不到?”
“真的,闻起来就有一种……感觉忧儿像是棵刚发芽的草,清新又甜嫩。”礼琛想起自己曾在戏文中得见少女的体香,曾一时好奇不已,与无忧亲近以后他才得以知晓,这香气是什么味道。
“哦,草吗?你说的是皂角吧。”无忧从礼琛怀里挣脱开,在树下的石桌上拿了两根皂角递到礼琛鼻尖下:“你闻闻,是不是这个味道。”
礼琛愣了片刻,随即轻嗅,嗯?好像是这个味道……但没有无忧身上的好闻啊。
“这是何物?”
“就这皂角树结的果子啊,百花楼院子里长着一棵呢,我曾经见着这果子模样长得怪,闻着挺香的,却不能吃,好奇摘了几个回房,夜里做梦,梦见一个婆婆,拿着这果子给一个小秃子洗头,那小秃子两三岁吧,就不知道怎么的不长头发,我就听那婆婆一边用这果子给那小秃子搓头,嘴里一边碎碎念,好像是说的什么……”
这时间过得太久,无忧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反正就给那小秃子说这是她爷爷特意爬到皂角树上去给她摘的,要她洗了之后快些长头发,我醒来第二天就试着用这果子洗头,滑溜溜的,没想到洗得还挺干净。”
礼琛听罢捂着眼睛哈哈大笑:“你胆子也是肥,梦里梦见的事情,还真敢信,你就不怕这果子有毒,洗完之后你也成了个小秃子?”
无忧不想理睬他,翻着白眼跑去找鞋子,心道若洗后成要成秃子,那她眼下岂能依旧满头青丝?真是个傻子。
“唉,臭丫头你慢些,光着脚也不怕硌得慌?”礼琛见无忧老爱光着脚瞎蹦跶,连忙上前去追她,生怕她不小心被石头硌着,只见礼琛长腿一迈,没几步便追上了她。
似乎有了第一次,习惯性的就会有很多次,所以他下意识地就将无忧打横抱起,走到泉边再放下,帮她找来干净的鞋袜,又清洗净她脚下的泥土,用怀里的手绢替她擦干,再是将鞋袜给她穿好,整个过程干脆利落,熟练至极。
虽已经不是第一次享受礼琛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无忧还是觉得特别不好意思,特别受宠若惊。
“这些事情……我自己也能做的。”
礼琛侧过脸看了看此时正盯着自己略微有些娇羞的无忧,半眯起眼睛,心情大好:“我想替你做,与你能不能做,是两码事。”
无忧听罢心下甜蜜得很,嘴上却还是得了便宜卖乖的说着:“你什么居心呀!想把我宠成个小废物不是?”
“可我的忧儿不想做个小废物,也并非是个小废物,不是吗?”
天晓得无忧此刻多想把眼前的礼琛按倒在地上,尝一尝他方才是不是背着她偷吃了蜜糖?
但!此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是在天玑门这等地方,无忧一没喝酒,二没喝醉酒,不可能真的顺从自己一时的荒唐念头。
所以她只是淡淡一笑:“你净会说好听的哄我开心。”
“不不不,不是说好听的哄你,我知晓忧儿决计不会理所应当地享受我对你的好,忧儿也在努力地为了想要同我长久而变成更好的自己,所以我也要……让更好的忧儿,得到我更多的爱啊!”
无忧望向注视着自己眉眼之间爱意满盈的礼琛,嘴一撇,险些哭了出来。
“我真的要死了啊!”
她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就觉得自己鼻子有些酸,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整个人都方寸大乱。
又觉得感动想哭,又被这话酸得受不了,还带着些小小的自卑,无忧突然开始害怕起这是自己一场真实又漫长的白日梦,终有醒来的那天。
所以此刻的无忧心想,即便真的是梦,她也宁愿永远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