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霜答道:“不过就是樱儿想下山去耍耍,我应了她,方才正教了她在凡间要守的规矩,妹妹老实,怕闯祸所以老实把我教她的都背下来了。”
至于,要替樱儿找个如意郎君这事,他暂且还不打算告诉给玉裘。
玉裘一听,原来是这等小秘密,弄霜此时再不是当初那只任人欺凌的弱小幼狐,自然是放心他去照顾落樱的,也没反对,只道:“你莫要把樱儿教坏了才是。”
“教坏?难不成在主人心里,霜儿是学坏了?”弄霜故作委屈。
玉裘瞥了他一眼:“你自有数。”
这一千年里,她哪知道她的好霜儿除了潜心修炼,还有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当初霜儿于她是这世上最亲近的,虽说这一千年于玉裘来说,算不得多漫长,但这个时间的力量,是无声又强大的,如今她一点摸不透霜儿的脾性,霜儿也不知晓她现在的所思所想,倒真是徒然就生了间隙,再不比往日在鹫鸣山里的默契。
都说狐狸生性狡黠,幼时的霜儿才不似现在这般鬼点子多,想来这狐崽子长大了,天性自然也就展露个彻底了吧。
连平常的对话,都透露着窥人心思的意味。
弄霜不依不饶地凑近玉裘追问:“主人若是觉得霜儿学坏了,那便是要说出个所以然来,霜儿问心无愧,不受平白无故的冤枉!”
“......”玉裘憋红了一张脸,这叫她如何开口?
“若说不出来,那你便是要向霜儿赔礼的。”
什么?被占了便宜的是她,怎的还要向他这个举止轻浮的狐崽子赔礼?简直是笑话!
玉裘来了情绪,一头钻进了弄霜的激将法里不自知,她端着架子,拿出她身为主人的威严,皱眉呵道:“你倒还敢与我顶起嘴来了?!”
弄霜不甘示弱,撇过脸,眼珠盯着天花板:“霜儿不敢,但霜儿受不得委屈。”
“你如今已是只成熟雪狐,我就不信你活了一千多年,连男女有别这规矩都没能知晓!”
玉裘气结之下,也顾不得再避讳,将方才弄霜在她怀里的无礼之事委婉道来。
“弄霜喜欢主人,之所以亲近,是为表达心中喜爱,有何不妥?”
喜欢你。
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弄霜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开口。
既是没有,那他便是要创造出契机来。
玉裘还未能理解到弄霜话中的意思,只自顾着继续说教:“即便是要表达喜爱,也不应这般轻浮!你若是在别的女子怀里,未经同意就...就这般撒野,是会惹人不满的!“
“霜儿不会到别的女子怀里去,只在主人一个怀里这般,你可也是会不满?”
咯噔一下......
玉裘只觉此刻心漏跳了一拍,连她平稳的呼吸都因此被扰乱,连同了她的心神。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她借口弄霜只是对自己依赖过甚而说出了这番扰她思绪的话来,衣袖一挥,将弄霜打回原型用气牢囚禁起来,悬在房梁上。
“你就在此面壁思过,夜里也莫要睡了。”
随机玉裘逃一样地离开了内屋,到山顶透气去了。
弄霜无奈地趴在气牢中,心道若不是那该死的胤罗当年坏了他的好事,他与主人早就共结连理,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去了,他眼下哪里还用得着去为此事费神?
唉...真是气煞狐也。
落樱拿了果子进来,在屋里仔细瞧了一圈,一个人影都见不着,满脸疑惑:“咦?主人和哥哥呢?”
弄霜瞧着落樱那痴傻的模样,叹道,若是这樱儿妹妹道行再高点,指不定就能救下自己了。
这气牢妙就妙在,并不需要施法者损耗太多灵力,却是不但能压制被关者的灵力,还能掩住其声息,不易被人发觉,而其弱点,就在于是个神仙都能从外部破除,而像落樱这等最弱的小妖当然是不行的,一般能靠自己的灵力化形的妖怪也能破除,只是灵气损耗得要多些。
可惜!他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樱儿咬着果子离开。
弄霜是真可谓作茧自缚,但他仍旧是不死心的,他心想哪怕每说一句喜欢,都要被玉裘关在这气牢中面壁,他都要一直说到玉裘回应他为止。
玉裘坐在山顶花林中,独自荡着秋千。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她这荒唐如梦的一生。
她记事起,听得最多的,便是:“你这一生,是要受尽宠护的。“
因着她的惊世容貌,从小便被母上逼着学许多繁杂冗长的礼节规矩,母上一心想要将她这并非天之骄女的命格篡改,要她修身养性,日后能有嫁入天家的资历。
“今日这字怎的写得这般拙劣?!可是心下又想着贪玩儿了?”
“我与你说过你多少次?你与别家仙女不一样,岂能与她们凑在一处只顾玩乐,糟践自己的前程?”
“玉裘,来,今日是你的生辰,你父亲特意寻了这伏羲式瑶琴赠你,明日,母上便去替你请上最好的琴师,你可要跟着她好好学。”
我想要同姐姐她们一起去瑶池采莲...
我想要和别家仙女一样,有自由...
我想要的,不是瑶琴,而是母上准女儿一天假,跟姐姐一同下凡去放风筝...
我更想要的...是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啊!
可是当一次,两次,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迎来的却是母上更为严厉的苛责之后。
玉裘再闭口不提她的所思所想,就像母上精心打造的皮影人儿,乖巧得不像话。
一直,一直都是,母上说什么,她便顺从地做什么。
到玉裘及笄之年,太子选妃,母上万万没想到,太子亲自选的,竟是这九重天上最不能入她眼的瑶池花仙,花仙生性豪爽正直,极热心肠,也从来不爱讲究规矩,在母上的眼里,花仙,是九重天上最粗鲁的仙女。
玉裘看着母上那震惊而又失望至极的神情暗自苦笑。
母上又怎能得知,当她们还在幼时,年级相差无几的太子常混入其中与她们在瑶池戏耍。
幼年初见太子时,他见自己长得好看,唐突地来搭讪,眉目间无不是高高在上的模样,霸道得很,玉裘厌恶地皱起眉头,要他走开。
小太子怒目圆睁,对着玉裘大声呵道:“你可知我是何身份?敢这般与我说话?”
刚一说完便被受惊动而来的花仙芳华一脚踹倒在地上:“哪里来的臭小子,敢凶我们家的玉裘?姐妹们,揍他!”
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好在太子不经抗揍,还不记仇,自那以后,太子便与当年九重天上的一众孩提相熟,而玉裘却因着母上的管束,与玩伴们再难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