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刚过九点,杰克正在给一位经纪人客户打电话,这时伊丽莎白接起了一个电话。
“早晨好,戴维斯兄弟公司。”
“早晨好,女士,”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人告诉我杰克·戴维斯又回到纽约做生意了,是真的吗?”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虚弱,但充满热情。
伊丽莎白说:“是的,杰克回到纽约了。这里就是戴维斯兄弟公司的纽约办公室。”
“太好了,你是哪位?”
伊丽莎白向对方介绍了自己。
“谢谢你的介绍,祝你好运。”对方说,“我叫塞勒斯·波利,人们都叫我塞。请告诉杰克,我曾经和查理·艾伦一起做过许多生意,杰克记得的。”
“我会的,波利先生,我相信杰克会记得你。他正在另外一个电话上,要请他给你回电话吗?”伊丽莎白说,杰克听到塞的名字后对她点点头,依然举着手里的电话。
“噢,当然。”塞·波利说。他继续和伊丽莎白讲话,寒暄了几分钟之后,这位老人说:“请代我向杰克问好,他会想起我的,我们都很想念他。”
“我会的。还有最后一件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和以前一样——东拼西凑地做点生意。”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到你的吗?我相信杰克愿意和你继续合作——看在以往情面的份上。”
杰克听到伊丽莎白的话,点了点头。
“让我想想吧,回头告诉你。但是别担心,女士,杰克有本事,他不会离开这个圈子太久的。”
“好的,波利先生,我知道,杰克的事我都不会担心。”
“哎呀,我怎么忘了?”塞对伊丽莎白说,“我给杰克找到了一个好生意,我自己已经跟进这件事几个月了,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这件事正合杰克的胃口,和中国有关:一家电力设备公司,叫海口变压器公司。我的一位客户——凌女士——就住在新泽西,她是公司的总裁。公司位于海南岛的海口市,在香港以南。他们是一家国有企业,但是凌女士和她的丈夫李先生买下了这家公司,并把它私有化了。我想杰克可能知道这家公司。”
杰克还在另外一个电话上,他对伊丽莎白点点头。
“查理·艾伦和我在几年前卖给他们一些股票,”塞继续说,“现在公司营利状况良好,我在美国打理凌女士的证券投资组合。”
伊丽莎白没有说话。
“你还在听吗,女士?”
“是的,我还在,”伊丽莎白说,她用犹豫的眼神看着杰克,杰克也看着她,“杰克最近在中国的运气不是很好,波利先生。”杰克眯起眼睛。
“噢,现在不会了,”老人说,“我知道杰克的新天地公司在中国发生的事,如果你说的就是这件事的话。但那是以前。两年前中国还没有私营企业,杰克只能和一帮政府流氓打交道。现在不一样了。”
“但是你说你已经跟进这件事几个月了,”伊丽莎白说,“为什么?”
塞笑了笑:“我告诉你了,这是与中国有关的生意。”
“那我说的没错了?”
“但是,女士,”塞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没有人比杰克更了解中国,买方也知道这一点。而且这家公司做的是电厂的生意,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有人能把这件事搞定,那就是杰克了。”
“这家公司想做什么?”伊丽莎白问。
“它想做什么?当然是今天所有中国公司都想做的事——首次公开募股。对上海和香港证券交易所来说,他们的规模太小了,而且需要等待很长时间。所以他们打算做一个2000万美元规模的借壳上市并首次募股,并在美国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你觉得怎么样?”
伊丽莎白有些犹豫:“波利先生,你了解杰克,他当然有能力做这件事。我只是不确定我是否会建议他这么做。”
“女士,我知道你是在保护他,但是做决定的人是杰克,对吗?把这件事告诉他吧,同时我会把公司的资料在今天下午寄给他。请他看完这些资料之后给我回电话,我不相信杰克会拒绝这个机会。”
***
杰克的电话结束之后,伊丽莎白把塞在电话里讲的事情告诉他。“这个人不错。”她说。
“还用你说,了不起的人。你知道查理·艾伦是谁吗?”杰克说。
“不知道。”
“他是华尔街的传奇投资人,沃伦·巴菲特出现之前,就是查理·艾伦的天下。他和他的家人创办了一家投资银行,塞和查理两个人都是金钱的象征。那么他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伊丽莎白转述了塞提到的有关海口变压器公司的事情。
“嗯,海口变压器公司,我们在峡阳项目上用过这家公司的设备。”
杰克调转话题,开始分析哪家机构会有兴趣购买一家中国变压器公司的股份。伊丽莎白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耐心等待着。
“怎么了?”
“杰克,这是一家中国公司。”她说。
他明白了她眼神的含义。他走过来,坐在沙发另一头。
伊丽莎白静静地坐着,不打算继续说话。
杰克向窗外看去——一个阴雨天的下午。天空笼罩在青灰色的云层里,市中心建筑物的烟囱冒出的团团白烟,逐渐消散在街对面克莱斯勒大厦的尖顶。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办公室里,昏暗的光线映射在红木墙面、窗帘和他们的身上。
“你想让我说什么,伊丽莎白?我害怕回到中国,但我更害怕与美国私募股权那些人打交道。而我们又不能对2000万美元的首次募股生意置之不理,就是因为这家公司在中国。”
“当然不能。但是你刚刚站稳脚跟,经受不起任何失误的打击。”
一阵风让雨滴打到玻璃窗上,窗户下面就是中央车站的屋顶。在南公园大街上,一大群黄色的出租车在拥挤的道路上挪动,经过雨水冲洗的红色尾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闪烁。
“错,我们经受不起不做这笔生意的损失,”杰克说,“而且,如果我再被另一家私募股权公司欺骗,我就变成一个罪人了。”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好吧好吧,”她最后说,“我受够冷战了。你来决定吧,我们都知道你要做什么。只不过,这一次你要学会说不。”伊丽莎白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决定是什么?好多细节你都没有告诉我。”杰克笑着说,他试图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他并不担心。自从她一提到海口变压器公司,他就已经在心里盘算过。或许再一次回到中国是疯狂的决定,但是他无法拒绝金钱的诱惑。2000万美元的首次募股至少会有100万美元的佣金——一笔生意就能让他从节衣缩食迈向锦衣玉食。他必须要做。
递送员大约在下午一点送来塞的文件。伊丽莎白签收信封,一言不发地交给杰克。杰克接过信封,拿出文件,放在桌子上,开始仔细研究。
他把制作华丽的广告资料丢在一边,逐页阅读财务报告。海口变压器公司似乎与塞的描述完全一致——公司估值5000万美元,年税后收入600万美元,经过国际认证的审计师核实。
他开始对中国浮想联翩,这时发现伊丽莎白正看着他。
“所以?”她说。
“什么?”
“你的决定是什么?”
“如果想做,我们就可以做。”他忍住笑,尽量保持严肃。
她不想演戏。“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我们没有钱去中国。”
“我们不需要去中国。塞肯定已经把一切都搞定了,才会给我们推荐这个生意。而且凌女士就住在恩格尔伍德克利夫斯。”
“但是如果在美国把生意谈成,我们还是要去中国,钱从哪里来?如今一个人往返香港至少需要一万美元。”
“伊丽莎白,这家海南公司想要在美国证券交易所做首次募股,想想吧,他们肯定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会给我们预支一笔费用的。”杰克说,等着她接下来的问题。
“除了差旅费,我们还需要所有的现金成本,我们没有钱。”
“我会让他们先付给我们2.5万美元不可退还预付费。”
伊丽莎白看着杰克,没有说话。
“帮我个忙,”杰克从沙发上站起来,打开电脑,“我开始准备意向书和招标文件,你准备一份合作协议。协议周期六个月,完成后有两年跟踪期。把能想到的费用都加进去——预付款、准备募股材料的文件费、找到大股东之后的现金壳费用、10%的现金存置费、股权认购证明,以及交易完成后两年的独家投资银行服务权。”
伊丽莎白在笔记本上草草记下杰克的指示。杰克拿起电话,说:“我会联系我的朋友傅礼,他是新天地公司的首席财务官。他会帮我详细审查公司的财务数字,还能确保中文的信息与英文版本一致。”
她看了看本子上的记录。“你觉得他们会同意这些条件吗?”
“我们唯一要争取的是预付费用,”杰克说,“只要我们能筹到钱,其它条件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问题。”
“我们怎么才能让他们掏出2.5万美元预付款?”伊丽莎白问,“我们自己做不来首次募股。”
“塞。”
“塞?”
“塞。通过他就可以拿到这笔钱。他们委托他做首次募股,他也接受了委托。他会想办法让他们支付预付款。”
“我们必须要去中国吗?”
“不,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送牛奶。”
***
两个星期之后,杰克和伊丽莎白搭乘西北航空公司的早航班从肯尼迪机场飞往上海。
伊丽莎白在安排行程的过程中,凌女士看似不经意地建议他们买经济舱的机票,但是伊丽莎白笑了笑。所有人都知道职业老外只乘坐商务舱。凌女士也会到上海和他们碰面,所以她不怎么限制住宿的条件,于是他们预定了亚洲最好的一家酒店——和平大饭店。
杰克只在5年前去过一次上海,对那里的印象并不怎么深刻。当飞机穿破傍晚的雾霾,接近跑道时,窗外的景色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记忆中的上海机场是布局凌乱的一片空地,挤在市内的居民区当中。但是现在飞机下方的景象完全不同——一个坐落于郊区的崭新的机场,看不到城市的影子。飞机飞过长江入海口的上空,密如蛛网的河道割裂了大片的农田用地。巨大的跑道出现在迷雾中,在西北方向上,一条高架单轨铁道从停车场延伸到几英里之外。
崭新的候机楼内部宽敞、明亮,宽阔的通道两旁林立着普拉达和范思哲名品店。杰克和伊丽莎白领取了他们的行李,前往上海市区与凌女士碰面。以前通往市区的两车道公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八车道高速公路。
30分钟之后,市区的景象出现在他们眼前,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鸟巢,里面有数百头高矮不一的仙鹤。沿外滩而建的建筑物就像斯皮尔伯格的电影《太阳帝国》里的场景。江对面,闪闪发亮的浦东新城矗立在一片薄雾中,建筑物的外观给人一种卡通片里的错觉。杰克感觉,这样的景色就像是一个艺术家在一大片背景帆布上用浓烈的色彩画出中国版本的《绿野仙踪》。
他设法搞清方位,向外滩延伸出去的街道和小巷中看去。那里还保留着原住民的生活方式——老人穿着无袖背心,坐在屋外晾晒的衣服下打麻将。他又看看江对面,浦东的高楼大厦依然林立,与这番景色相比,洛杉矶就像是50年代的小城镇。
***
入住和平大饭店之后,杰克强拉着伊丽莎白跟他一起到酒吧喝一杯。酒店的大堂吧依然有著名的非裔美国爵士乐队演奏孟菲斯蓝调音乐,这似乎成为了几十年来吸引老主顾的传统节目。
第二天早晨,杰克很早醒来,给他的儿子们打电话。他问海琳娜晚上做的什么饭,告诉儿子们他爱他们,明天同一时间还会打来电话。然后他完成例行的锻炼,沐浴、剃须、穿衣、准备好行李,他和伊丽莎白与凌女士和他的司机碰面,一起前往海口变压器公司在中国大陆的销售办公室。
杰克和伊丽莎白对公司的产品很满意,但是更让他们啧啧称奇的是移动电话。在弹射能源公司的时候,杰克是周围人群里第一个使用移动电话的人——一台摩托罗拉手机,厚重得像一块砖头。随着科技进步,他又买了一部小巧一点的手机,但是使用率不高,因为美国的移动服务太糟糕了,而且费用很贵。用他的手机在中国打电话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但是与海口变压器公司的经理们坐在一起,每个人至少有两部手机,他们用手机给全世界的客户打电话。杰克在办公室里没有看到固定电话线。
午餐后,他们乘坐出租车赶往机场,赶下午三点的航班飞往海南岛。两个小时之后,他们飞越琼州海峡,盘旋在海南省省会海口市上空。白色的积雨云标志着中国大陆的界线,远方的热带云帖堆积在南中国海上空。从空中看去,海南岛让人觉得像一个穷人版本的夏威夷——大海没有那么蓝,与雄伟的莫纳克亚山和莫纳罗亚山比起来,下面的山峰就像软塌塌的橡皮糖。但是地面大都被绿色覆盖,一片令人欣慰的原始风景。
飞机降落后,向一座破旧的停机楼靠近,白色的水泥砖搭配褐绿色的条纹装饰。下飞机之后,他们领取行李,找到司机,驶入通往海口市区的高速公路。
通往酒店的道路要穿过市区,然后沿海边行驶。那是一个昏暗、尘土飞扬的傍晚,海风卷起街上的沙尘,盘旋在半空。他们沿路看到人们在路口灯光昏暗的商店前或站或坐。这里的人比大陆人肤色更黑,他们的头发很长,举止粗鲁,男人穿着长裙在街上行走。
即使远在海口,中国蓬勃发展的建筑业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路边排列着数十座正在施工的高楼,周围覆盖着竹子脚手架,夜间的灯光如萤火虫般闪亮。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但是灰色水泥围墙内还可以看到有人在干活。
帕罗特酒店被布置成一个度假村的模样,就坐落在海边,距市区一英里。他们在门廊处填写入住登记表,30码外就是一片肮脏的沙滩。他们可以看到海峡对面的中国大陆,隐没在灰暗、雾气蒸腾的远方。
杰克很快换好衣服,在大堂酒吧等伊丽莎白。略带咸味的海风吹过来。这个地方有点破旧,但还可以接受。如果他们足够幸运,海口变压器厂或许也是这种不完美但可接受的状态,他们就有机会完成这笔交易。
杰克点了一杯迈泰鸡尾酒和一支越南制造的雪茄。他坐在一张藤条躺椅上,一口喝掉半杯酒,又抽了一大口烟。
伊丽莎白几分钟之后走过来,她穿着一条白色长裙,亚热带气候让她的脸泛起红晕。
“你在喝什么?”
“迈泰,”杰克说,“你喝过吗?”
“没有。我从未来过热带海岛。”
“那庆祝一下吧,来杯迈泰。”杰克说。看到伊丽莎白点头,他伸出两个手指示意服务员。“但是我得告诉你,我喝过更好的鸡尾酒。迈泰有两种调制方式,一种是这里的做法:太多的冰和廉价朗姆酒,另一种是夏威夷的做法——四种朗姆酒,两种浓烈、两种清淡,倒在一个大杯子里,加上菠萝汁和柠檬汁。不过我不是在抱怨。”他说着,又吸了一大口雪茄。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笼罩大陆天际线的浓雾后。
服务员送来迈泰,伊丽莎白喝了一口。
“怎么样?”杰克说。
“还好,酒劲有点大。”
“不,我是说周围这一切,海南岛、酒店。”
她叹了口气,挑起眉毛。
“这儿不是夏威夷,”杰克说,“但也没那么糟糕。”
“你这么想?”伊丽莎白吸了吸鼻子,“看见那边的沙滩了吗?给我钱我也不会下水。”
“你得这么想,伊丽莎白,总比我们坐在格雷巴大厦的办公桌上枯燥地打电话强。”杰克说,他抬头看着大海。
***
李先生有点出乎杰克的意料之外。凌女士比较朴素、丰满,甚至有一点邋遢,但是李先生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他的肤色像本地人一样较黑,他有一副运动员那样的体格。杰克忍不住想要邀请他去打高尔夫球,他确信李先生喜欢不止一项运动。
李先生会说英文,虽然不像凌女士那样流利,但可以交流。他整晚都在说自己操持的其它生意:一家软件公司、一家酒店和他最得意的游艇生意。不知道为什么,杰克在过去几年里遇到过的大部分中国商人都觉得必须要有一家酒店。凌女士则试图把话题拉回海口变压器公司。她在美国居住多年,知道美国投资银行家不喜欢公司高管有过于广泛的涉猎。
但是杰克已经决定不关心李先生的兴趣和爱好,他或许还有若干名情妇。凌女士才是海口变压器公司的真正负责人。在餐桌上,她不但对公司的所有细节和数字倒背如流,而且还能从战略层面回应他们的问题。她的英文无可挑剔,杰克甚至可以让她直接面对机构投资人。
第二天,当他们的车停在公司总部的门前,杰克心中对于海口变压器公司仅存的一点疑虑被一扫而光。数百名面带微笑的员工站在凌女士和李先生身后,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T恤衫、灰色长裤,帽子上印着公司的标志。公司的办公楼是一座现代化建筑物,干净整洁,到处点缀着鲜花和绿植。一队工程师带着他们参观明亮宽敞的研发实验室,墙上挂着中国专利证书。市场部看起来和所罗门兄弟公司的办公室没什么差别,技术人员在电话上帮助全中国的用户解决技术问题。车间里都是德国设备和流水线,一卷卷注塑树脂的变压器内芯在组装完成后,被送入由计算机系统控制的仓库区。
杰克本来准备花一整天时间完成尽职调查,但是30分钟之后他就得出了结论——这家公司完全符合融资的条件。
海口变压器公司产品的销路完全没有问题,它唯一缺少的是资本——权益资本。类似海口变压器公司这类的生产型企业需要大量资金,当然公司可以向中国的银行贷款,但金额不会很高。他们迫切需要股票市场的资金。如果有人能帮助它实现这个目的,等于为海口变压器公司双手奉上一台印钞机。
自从杰克离开中国之后,这里的商业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政府鼓励开办私人企业甚至外商独资企业,像海口变压器公司这样的企业作为先驱者,试图接触徘徊在国门之外、寻求机会进入国内的外国资本。他们唯一缺少的是一个指路人。他可以在这里赚一大笔钱。
参观完公司的总部,他们前往机场搭乘航班飞往香港。在机场的咖啡厅,杰克问凌女士:“中国还有其它类似的公司吗?”
“你在开玩笑吗?”她一脸困惑的表情。
“这或许是个傻问题,但是不,我不是在开玩笑。”
“成千上万。”她说。她的丈夫在一旁点点头,继续吃他的面条。
***
回到纽约之后,杰克、伊丽莎白和礼挤在戴维斯兄弟公司狭窄的办公室里,为海口变压器公司准备招股文件、遴选潜在的投资人、安排路演。他们为凌女士和她的团队安排与机构投资人的一对一面谈,李先生可以留在家里打高尔夫球,杰克不需要他。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尽管美国尚未出现一家资助中国公司借壳上市的金融机构,但他们看过戴维斯兄弟公司的招股材料之后,都认为中国并不那么令人望而生畏。几乎没有人拒绝他们的路演预约。
三个月之后,交易顺利完成。戴维斯兄弟公司拿到了超过100万美元的佣金,加上股权认购资格,并且没有一家机构对支付的费用表示不满。但是让杰克最满意的并不是到手的现金,而是一种成就感——用专业的手法为一个感激涕零的客户提供服务,同时让投资方做成一笔好生意。
“太完美了,”他在庆祝晚宴上对伊丽莎白说,“这些人不仅心甘情愿地付给我们大笔佣金,而且他们尊重我们的想法,愿意听取我们的建议。”
“你真的这么想?”伊丽莎白看着杰克说。
“你太愤世嫉俗了。”杰克说。
“或许我就应该这样。”
***
银行里有了钱,杰克捉襟见肘的生活压力得到了一些缓解。他租下了旁边一间办公室,聘请了一个会计主管和一名前台接待。
新家具和工位都安置好的那一天,杰克带着所有人去市中心一家中餐馆“道”吃午饭。所有人都点了中餐,连伊丽莎白都选择中餐。饭后杰克准备买单,服务员送来账单的同时,端过来一篮子幸运饼干。
杰克把信用卡递给服务员,让人们轮流拿篮子里的幸运饼干,他自己拿起最后一个。“你的财富就在中土帝国。”那张小纸条上写着。
杰克看看周围。伊丽莎白在看她的小纸条;礼和他的合规总监罗伯特·甘特在讨论纽约巨人队悲催的新赛季选秀;新来的前台威尔·弗朗西斯和会计主管莎拉·金贝尔在讨论怎样用电话在银行存款。杰克没有向别人展示他的命运——或许这么做不好,会招致坏运气。他把纸条叠起来,放进钱包。
服务员给他送回信用卡,又拿来一块幸运饼干。杰克把它打开,里面的纸条上写着:“真爱就在中国,等你结束漫长的旅程回家。”
他对此毫不质疑,似乎纸条上就写着他的名字。
如果做好某件事仅凭运气,那么中国的闪电或许还会再次击中他。问题就是暴风雨何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