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看似清冷疏远,却又那么为朋友着想,细思入微。
唐暮被说得服帖,便也不再为易修辰求情了。
幽静的后花园中,易修辰扯着嗓子大喊着,“父皇,父皇!”
突而,一伙黑衣侍卫从四面八方的假山上降落,将易修辰团团围住。
一声邪笑嗓音从背后传来,侍卫主动往两边拥护,让出一条道来。
“我的好弟弟,你还真来了。”
易修斯身边还拥着一脸得意的明曦,明曦依偎在他身边,讨赏的道:“皇上,臣妾说得没错吧,四皇子为了易穆炀一定会来的。要给臣妾什么奖励呢?”
“你……你们,明曦,你有什么资格称呼我父亲的名字!还有二哥,你到底把父皇藏哪了?!”
易修斯却懒得听他说半句废话,指挥着那些侍卫,“把他给我绑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里足足有上百名侍卫,有些还是修炼者,易修辰这个黄阶到了这么多人面前没几下就被降住了。
侍卫将易修辰绑到树干上,而易修斯则同明曦郡主坐在了他面前,临时搬来一张石桌,沏了壶好茶,仿佛在欣赏易修辰此刻的狼狈。
本想嘲讽几句再动手的,可想到这十几年来的积怨,易修斯忍不住立刻道:“先给我挑断他的手脚筋,这样他就逃不出去了!”
为什么皇室里折磨人都喜欢挑断手脚筋?当初独孤皇后对付穆南渊也是。
因为身为修炼者最重要的就是一身修为,被挑断手脚筋之后不仅再也不能修炼,连生活自理都成问题,那样活着简直生不如死!
易修辰瞪大了眼睛,扫了眼毕逼近的侍卫,连连求救,“二哥!我不会同你争什么,只要你放了父皇,放了我,我就带父皇归隐山林,不会影响你的!你何必赶尽杀绝?!”
易修斯却像完全没听到他话似的,神色陷入回忆,面目变得狰狞起来,“从小,你这个没用的家伙就备受父亲的宠爱。而我,做尽了一切想讨好父皇,还是让他想把储君位置给你!从那时起,我易修斯就不知道什么是父子情、兄弟情了,我只知道想得到什么只能靠不择手段去谋取!
要我等待父亲的发现,呵,这一点我承认没你易修斯那么好的运气。
不过结果都一样,我反而感谢,让他这么宠着你,把你宠成一个一无所长的废物!不然我哪能这么顺利得到这座江山呢?”
易修辰听得震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四股扎入心肺的顿痛之痛从四肢蔓延到心脏里
“啊——”
四肢的皮肉分别被四个人拿着小刀割开,挑出了里面青色坚韧的经脉,对面的人却扬起嗜血兴奋的笑容,那笑比身上的伤口还让他痛心。
“我们是兄弟!你小时候对我很好,把贡献的宝物都让给我……”易修辰艰难的咬着压根,企图唤醒一些美好的回忆。
易修斯挑挑眉,“你以为谁做人都跟你一样肆无忌惮?若不是我从小学会讨好你,父皇早就不会放过我了。我送你那些东西时在心里发过誓,有一天一定会全部拿回来!”
“易修斯,你没有人性!”易修辰终于暴出一句。
也终于认清了这位二哥最深的面目。
他不是不知道皇室子弟夺位的凶残,可他不知道易修斯残忍到这个地步。
易修辰痛得快晕了过去,每次奄奄一息时易修斯又会叫侍卫刺得更深些刺醒他。
“啊——易修斯!我说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易修斯眼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你还是不懂,这不是赶人,是讨债!讨我失去了十年的东西!”
不懂……这话恍然如一点雨滴润在他伤痕累累的心口上,是穆巧,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对,对不起……”易修辰悔恨地滚下大颗眼泪。
仿佛想一点点把他打击到低谷,易修斯过了半晌才又告知,“对了,你不是想救父皇吗?”
待易修辰闪亮起眸光后,他弯起嘴角残忍地道:“他死了,被我杀死了。”
说到这没人发觉他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安……
那日他正要亲手了断自己的父亲,可却被一群神秘人闯了进来,带走了那个老家伙。
不过,老家伙已经被他折磨得动弹不得不会说话,对他又有何威胁?
想到这易修斯重新扬起了祸国殃民的笑容。
“死,死了……”易修辰喃喃着两个字,眼神变得惨淡无光。
“哈哈哈……”
两股玄气自上罩下,猝不及防的威压令易修斯陡然扼住笑声,抬头往上看去。
两人直直落到易修辰身边,踹开两边的守卫,忙着给易修辰解绳子。
易修斯眼中划过一道狠戾的光芒,“很好,你这个一而再挑衅我的女人终于也来了!把他们全部拿下。”
易修斯一声令下。
“你保护他。”
穆巧轻轻嘱咐一声唐暮,小小身子旋即主动迎上了包围圈。
浑身玄气大盛。
淡紫的衣裳迎风飞扬,那股强者威压令整一圈的人不自主的倒退脚步。
绿阶巅峰!
众人心中顿时大骇,先前还狠厉冷漠的脸泛起了胆寒的苍白色,握住兵器的手也止不住发抖。
竟然是绿阶巅峰啊!他们百人中都没有这么高的等级的。
易修斯突地从石凳上蹦出去好远,指挥着那群人,“上啊!你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这话让众人一振,硬着头皮扑了上去。
穆巧横腿飞扫向一干人,带着玄气劲气的力道让他们承受不住的飞吐出大口血,却因力道分散,不足以致命,而又胜在人多,外围一圈的人很快补足再起攻势。
易修斯拍着微跳的心口,在外围指挥道:“你们杀不了她,去杀易修辰!”
穆巧便还来不及阻止,外围几个人转而将矛头转向了树干下的两个人。
一个昏迷,一个文弱,真是件天大的美差!
侍卫看了眼前一亮,发狠的握着佩剑朝易修辰刺过去。
“斯拉——”
只听闻一声绵绵的破体声,扑过来的几个人都没还反应过来,血花就飞溅在了他们脸上。
再度看向地上那兄弟的两截尸首时,大家忍不住呕了出来。
真是撞鬼了!怎么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唐暮两手染满了鲜血,微张手臂拦在昏迷的易修辰面前,眼睛犹如染血的鹰隼一样盯着他们,众人见状无一人敢上前。
易修斯见状差点瘫软坐在地上,急忙喊,“暗卫!禁卫!快出来,救驾,救驾!”
郝然间又是十几名更加训练有素的锦衣侍卫从暗处被召唤出来。
穆巧扫了一眼,伸出左手臂,任由焰影环飞脱而出,迅速扩成一个戴着火焰的大环圈。
环至处,草木化灰,皮肉成焦,幽静的后花园此刻噼里啪啦的熊熊燃烧起来。
“快!保护朕,不要跟她打了,快送朕走!”易修斯竭力嘶声地大喊着。
暗卫听从命令,不再与穆巧纠缠,迅速飞身回到易修斯身边,左右层叠的掩护着他。
然,穆巧撒旦般的目光陡然朝易修斯追去,她脚足轻踮,凌身半空,顷而将一圈手环大小的火焰朝那堆人中甩了过去。
众人慌乱不已,左右闪躲又要保护皇上。
一片混乱中,那被掩护在最后面的还是“啊——”地撕心裂肺的竭叫了声。
“朕的眼睛,朕的眼睛……”易修斯捂住右眼痛得在地上打滚。
那团火焰仿佛有透入皮层,燃烧进大脑皮层的剧痛感。
趁他们混乱照看易修斯之时,穆巧赶紧带着易修辰和唐暮回到宫中。
回到宫殿中,将易修辰扶到床榻上,唐暮边帮忙擦洗易修辰的割口周围的血迹,边问道:“穆巧,我知道你焰影环的厉害,当时怎么不直接把人杀死?”
穆巧轻轻拍着身上的黑灰,回道:“他得在那个位子上再坐几天,为我掩人耳目。一只眼睛,是我收取的小小利息。给易修辰清理干净了吗?”
“嗯……”
正说着,易修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黯淡了半晌,才道:“你们有受伤吗?”
穆巧略微诧异的朝易修辰望去,观察他的神色。
忧愁,却不绝望。
按照她的推想,易修辰得知了他父皇的死讯,又变成一个废人,应该完全自暴自弃大发雷霆才是。
“我们没有。”两人答道。
易修辰舒了口气,挣了挣不能动的手,“穆巧,你去帮我请赵瑜夫人来吧,我同意她的做法。即使我现在残废了,我至少能够指挥号召!我不想让易修斯逍遥法外!”
其实他是最为豁达之人,至少比起被废经脉这点,他比当初的父亲穆南渊反应都要极好。
或许……自己对他太严苛了点,穆巧暗衬。
“好,找赵瑜夫人之前,我先把你的伤治好再说。”
易修辰摇了摇头,“慢慢再治吧,反正再怎么治也只治得了外伤,这手脚,肯定是废了。”
“放心。”
穆巧只淡淡道了句,便去桌边配药材了。
易修辰莫名的感到放松一些,可怎么也想不到穆巧那句话的意思,倒是唐暮提醒他。
“你放心,你的手脚筋都能再续。”
易修辰嘴角抽了抽,“开什么玩笑?”
千丝万缕的经脉都能重接的话,那岂不是断胳膊断腿都能接上了?易修辰从未见识过。
“以前我也不信,可你知道南淮国帝君,也就是穆巧的父亲吗?……”唐暮娓娓将南淮国那次大殿对峙的事情道来,当时还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
一方面是笑话独孤皇后疯了的,另一方面却是确信有神医救治了穆南渊!
易修辰听得一愣一愣的,突然感觉四肢伤口处热乎乎的,心里仿佛预见了希望。
穆巧叫人打来一桶热水,撒入药材,让唐暮扶易修辰进去泡。
“养伤期间你就不要管别的事了,你们也别担心我,我有点事要外出。”穆巧留下每日沐浴的药材后准备出趟门。
“穆巧,你去哪里?”两人齐声急急问道。
“我也不知。你伤好之前我会回来的。”穆巧留下这话便出了门。
她是真不知,得通过她在那萧忆长身上留下的东西才知道自己该去哪呢。
而易修辰在泡药浴的同时,易修斯那边也并不好过。
“庸医!都是庸医,都给朕滚,滚啊!”易修斯大骂一通后,捂着眼睛,“去,再换一批太医来,治不好我摘了整个太医院的脑袋!”
太监在旁战战兢兢道:“回皇上,全太医院的太医都在这了。”
“找!去贴皇榜找,重赏,”易修辰又指着跪成一排的太医,“你们几个废话还不过来给我看看?!”
其中一两个汗涔涔的大胆上前,边看边打预防针道:“皇上,这连眼部周围的轮廓都坏了……就算是换眼睛也不成,微臣等能做的只能止痛了。”
‘啪!’
易修斯一耳光扇去,勃然大怒,“滚开。”
见到房内乱成一团的局面,明曦倒是心情大好的扭着身子,手里端着碗人参汤走进来。
心里暗道:老天终于帮我报应他了!
“皇上,来,别气了,喝口参汤吧。”明曦笑着坐过去。
这笑在易修斯听来刺耳至极,一手推翻了汤碗,“贱人,我瞎了你很高兴是不是?!”
“臣妾哪有……”明曦嘟囔着,赶紧收起笑意。
易修斯用半只好的眼睛瞄着她,冷声质问,“后花园里起事那一刻,你跑哪去了?你倒挺会躲,在旁边看着我被那几个人收拾是吗?”
她没想到易修斯此刻还能记起那时候的事,忙道:“没,没有。臣妾以为易修辰必死无疑,就提前出去吩咐御厨做菜,准备好好庆贺。”
“那为什么你现在一滴眼泪都不掉,你不为朕难过吗?”易修斯冷笑。
明曦暗衬真是个变态,面上却擦起眼角真真假假的泪光来,“臣妾怎么不难过,皇上是臣妾一辈子的依靠。可臣妾不想再让皇上烦躁,这才忍住了眼泪。”
“哼,”易修斯一脚踹在她肚子上,撒了全部的火,“收起你那套!朕还不知你是个什么货色?要不是你给朕的出的馊主意,招惹了那帮人,我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