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起了风,很大,在窗外“呼呼“作响,苏凝在睡梦中听到了风声,第一个念头就是明天节目外拍会受到干扰,这样就可以休息一天了。四周除了风声一无所有,不知是怎么醒来的。
凌晨四点半。
陷入爱情的顾城说:“看天亮起来是件寂寞的事。”
她这是怎么了?她上网打开网页,输入欧阳震的名字,望着屏幕上他的照片,她再次陷入思考。他太耀眼,她太平凡。也许这就是他说不出口的话,这就是他拒绝的理由。他们根本就是处在地球两极,不一样的物种。
可是他的眼睛,为什么总会出现在她梦中?
不会是爱上他了吧?苏凝翻了身,头埋在枕头里。
“绝对不行!”她喊出了声。
他就是个俊美多金的花花公子,如果只是做做感情游戏,他会是个不错的对象。你和他上过床,但这并不代表什么,一定不要爱上他。还有那个孩子……只是个意外,她会自己解决的。好,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现在做个乖孩子,睡吧,你能睡着就说明你没有爱上他,没什么好怕的吧!只是一个完美的人,但跟你没关系,爱上他就不好了,你知道……
苏凝劝了自己两个小时,直到楼下街道的人声渐渐响起之后才终于睡着了。
等她起来,已经十点多了,厚颜无耻地跟毛毛虫说昨晚通宵加班,要调休。十分钟后,手机震了一下:下午把采访节目第一版给我看。
果然,失眠后毫无惊喜的工作日,老板即地狱。
她在离家比较近的一家妇幼保健院挂了号,怀揣着千分之一的侥幸心理再检查了一遍,毫无悬念,结果仍然没有改变。
面无表情的医生看了一眼报告单,头也没抬,问:“要吗?”
“啊?”苏凝没明白。
“我是说,孩子,要吗?”医生不怎么耐烦地加重了语气。
“哦,”苏凝有些忐忑,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带了某种果断的决定,“嗯……不要。”
医生仍然没抬头,“第几次了?”
“什么第几次?”
“我是说第几次怀孕,做过几次人流?”医生皱起了眉头,她每天要面对那么多鬼哭狼嚎的病患,每个人都要她把话重复说两遍,那她还不累死。
“一次,哦,我的意思是,这是第一次。”苏凝就像读书时面对老师提问一样又心虚又紧张。
医生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第一个就不要吗?以后可能会导致习惯性流产。”
苏凝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那些公交车上的广告牌,地铁移动屏幕上的广告,路边发的宣传小册子,都在给人制造一种错觉,那就是无痛人流就像一场不痛不痒的感冒一样常见,你只要睡一觉,就一切麻烦都解决了。你甚至不会在身体上留下任何可疑的伤口或证据,来提醒你曾经犯下过何等残忍的罪状。
她大学时班上有一个女生,非常清纯漂亮,是那种在刚开学军训时,教官都会忍不住和她开几句玩笑的女孩。她也非常内敛,容易脸红,总之是大多数男生心目中的初恋脸。直到有一天,和她同寝室的一个女生,跟苏凝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忍不住爆料,那个女生怀孕了。最狗血的是,她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那时候苏凝还没开始谈恋爱,顿时有种三观粉碎的冲击感,没想到陈希下一句话更震撼,她说,这个学校,应该每天平均至少有十个人堕胎吧。
医生见她神情恍惚,开了张单子,“你先去做个B超检查,不管要不要这个孩子都要做的。”
等她拿着单子起身离开,终于听到医生变得柔和下来的声音,“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这是两个人的事,不要自己一个人做决定。”
彩超打印单上,一团黑乎乎的阴影,里面一个小指甲大小的光点,那就是孕囊,上面写着宫内受孕约四十天。苏凝把手指放在那一小点光上,仿佛那是有温度的,自己的身体里居然有这样一个小人,太不可思议了!
就在那一瞬间,她几乎完完全全爱上了它,她贪婪地看着,心里升起一个强烈的感应:它在我肚子里很开心,为即将来到这个世界而欣喜。它没有一点儿它妈妈的阴郁与犹豫,它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义无反顾,无所畏惧。
她在医院一直坐到下午两点,才出发去了公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安然无恙。
结果刚坐下来没多久,坐在她隔壁的杨婷就转过头,神情诡异的通知她,毛毛虫在召唤。
“小苏啊,你最近工作很不在状态啊!”推门进去,毛毛虫目光揣测的上下扫视她两圈。
苏凝结结巴巴地说,“毛老师,我……我这几天身体不适。”
“不是失恋了吧?”毛毛虫终于忍不住说。
“……”苏凝愣了三秒,然后说,“是的。”
“哪个傻逼把你甩了?”毛毛虫接着说,“是他眼瞎配不上你,你就当之前误入歧途了。”
是是是,苏凝一面应承着,充分利用这个理由给自己赢得点同情分,顺便转移下注意力。
这时有人敲门,抬头,是彭添。毛毛虫立刻站起来,“彭总,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彭添笑得风轻云淡,“就是找苏凝聊一下策划案。”
“小苏,那你赶紧去吧,这里没事了。”
于是苏凝只得像倒卖的人质一样又跟着彭添到了他的办公室。这之前是跳槽走了的一个副总办公室,风格并没有大变,只不过清减了很多臃肿的字画文玩摆设,瞬间就年轻化了很多。
“你写的方案我看了,大致没什么问题,只是不够大气。”
苏凝浑浑噩噩地听着,倦意开始一点一滴的侵蚀她的意志,不是困意,而是无边的软弱无力。
“那些文案,旁白,一看就是出自你的手笔,忧伤,唯美。”
彭添絮絮叨叨地说着,苏凝只觉得有人拿着沙锤在她耳边响起一阵嗡嗡声。她感觉彭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阿苏,你脸色很不好。”
她努力地出声,“什么?”
“你是不是中午没吃东西?你一直有低血糖。”
苏凝开始缓慢的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啊,中午没吃饭,早上呢?昨晚吃了没?……
在她失去知觉前,她也没能想起来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