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邹瑞交代完,官家的眉头已经皱的能夹笔了。
不仅是碧华,这销骨他听都没听过,但既然是辕门宫里东西禁忌,那就已经触了两国关系的霉头。
这事儿再怎么说小,也只能小到辕门国内斗。
这邻国内斗,怎么也得影响大梁国内的格局。以前的盟约算不算数,新任的国君服不服他大梁的周,边疆的城镇如何牵扯,桩桩件件,都不是小事。
往大了说,那想都难想了。若真是心怀不轨,暗度陈仓,想趁火打劫改弦更张,那就麻烦了。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要喝了才知道。
谁去喝呢?
穆玥琅不晓得为什么,只觉得背后凉飕飕,不经意打了个寒战,就悄悄望着此刻阴晴不定的官家。
官家此刻已经气定神闲的坐着喝茶,不发一语,他不说,他在等下头跪着的人说,要有人自投罗网,这才能显得他的渔翁得利是一不小心,不是刻意算计。
下头穆玥琅和邹瑞是争着自投罗网的。反正天网恢恢,早晚都是要被网的,与其被动的等另一个邀了功,得了一个“坦白从宽”“先到先得”,那还不如自己撞上去,顺便显个忠心好拿捏。
穆玥琅嘴快些,因为邹瑞还在绞着花花肠子想着怎么显得顺其自然,她就先发制人搞了个貌似真切的“漫不经心”。
“小女愚钝,听邹御医这么一说,越发觉得这件事情干系重大,如今既已经破开了局面,那不晓得邹御医是觉得快刀斩乱麻先把尚京城头的细作清个干净的好,还是放虎归山再瓮中捉鳖的好呢?”
邹瑞闻言只觉得头如撞钟,嗡嗡作响。这是在问他?不是,这是在恶心他。在圣上面前,他敢决断?
再者,他邹瑞正拎不清这两个选哪个,你穆玥琅倒是好,显得自己聪明是吧?你两个都想到了了不起吗?还她自己想都不想,摆出来让他选,自己在旁边看戏躲清闲?
这穆玥琅聪明是聪明,但是比起聪明,她最大的特质,应该是缺德,忒缺德了。
但邹瑞不缺德吗?他更缺德,他不接,他问皇上。
“陛下圣明,穆三小姐聪慧,但微臣只通晓些医术,旁的这些谋划权衡,微臣一窍不通,微臣只得谨遵圣喻,请圣上示下。”
你不懂?你邹瑞合着就是咬她穆玥琅在官家面前抖机灵耍心眼呗。你两手空空,看着人穆玥琅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还偏凑上去阴阳怪气说一句“哎呀,今年颗粒无收,村头饿殍遍野,怎么偏只有你手头还有余粮呢?”
这不是给她招恨呢吗?
窝里斗好看吗?李向羽觉得好看,而且觉得此刻有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必要。
“恩,穆玥琅,你觉得呢。”
穆玥琅脸都要笑烂了,谄媚中又透着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往外蹦。
“回禀圣上,小女拙见,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要想把草都清干净,一把火不够,那就得斩草除根,免得养痈遗患叻。想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不能擒贼擒王,那怕是就后患无穷了。小女拙见,当放虎归山,毕其功于一役。”
穆茂渲听了半天,一直没出声,就听着自家闺女在大殿上东扯乎,西扯乎。
他原先觉得,自家闺女若是是个男儿,能当一个一杆笔坑死一朝人的谏臣。现在倒觉得她适合当一个将军,没准能不动一兵一卒就让敌军觉得这场仗赢了还不如输了好。
她有见识,看得远,想得通为什么我先打你儿子比先打你自个儿要顶用;她不拘泥,让人摸不透,她正跟你谈判议和说着“我一生为人光明磊落,明处做人,明处做事”,一边就跟下头交代“一会甭管对方是战是和,暗算他,弄死他,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她和你讲道理,告诉你缴械不杀,投降重用,一边自个儿不讲道理,把投降的全部圈禁,还指着鼻子骂你,和你扯投降的能有好东西?等着你从我这再投降一回?她还厚脸皮,十分的厚脸皮,一边嚷嚷着孙子别跑,我座下大将在千军万马中,取你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边自个儿就丢盔弃甲,跑的屁滚尿流。
想来穆玥琅的宗旨是,能群殴凭什么单挑。你要她单挑?那对不起,她会先跑为敬!她打得过你,你想投降那是痴心妄想;她打不过你,你不让她议和那她就躲猫猫打游击,耗你个十年八年。
她穆玥琅向来是,人不犯我,我看不惯你,我照样弄你,人若犯我,我管你是哪个,我犯你九族,明的不行,我放暗箭呗。
想舒舒服服的赢?那你得遇着热血热肠,忠君爱国,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正经将领。
遇着穆玥琅这样缺德不讲道理的,就算她自个儿打了败仗也能恶心你个一年半载。
她是个女中豪杰不错,但也是个豪杰中的流氓头头,再想想,与其说她有将才,那倒不如说她有匪气。
她要是占山为王,你放火烧山她也得拉着你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