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燕太妃也是许多时日不曾见过自己的儿子了,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神色。她向慕容焉其微微笑了笑,稍稍抬起身子,伸出手去,道:
“其儿,快别多礼了,快炕上坐吧。”
“是。”
慕容焉其抬起头来,却并没有做到炕上,只坐在右手边的一张椅子上,似乎并未注意到母亲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宁燕太妃看了看儿子,脸上有了几分尴尬之色。她的目光在慕容焉其身上打量了一番,又带了些笑道:
“你瞧瞧你这一身,又是灰尘又是汗渍的,可真是风尘仆仆。待会儿就好好洗漱一番歇着去吧!”
慕容焉其微微点头,面色沉静一如平时,也并不多话。
萧舜英冷眼旁观,心里微微纳罕。这母子二人许多日子不见,这会子见了面反倒让她这个陌生人都觉不出来一点亲热劲儿来,只觉得这母子二人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疏离。
萧舜英看着这娘两个,一问一答,规规矩矩,彼此客气的都有些别扭。
突然一阵笑声传了进来,又娇又脆,宛如银铃一般。
只听见一个少女的声音叫道:
“其哥哥,你可回来了!”
话音未落,门口的布帘早被人“扑”的一声掀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走了进来。
这少女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锦缎窄袖长袍,里面衬着鹅黄色的长裙,高挑身材,圆圆脸儿,一双大眼睛又灵活又泼辣,说不尽的明朗俏丽,正是个健美婀娜的北国胭脂。
这少女进的门来,眼睛里似乎只看见了慕容焉其,连跑带跳地扑向慕容焉其,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满脸欣喜道:
“其哥哥,我可真想你!你想我不想?”
这少女一边摇着慕容焉其的胳膊,一边微微扬起脸儿撒娇地看着慕容焉其。
一旁的宁燕太妃微微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道:
“青桑,坐下好好说话吧。王爷他累了。”
慕容焉其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的手,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温暖之色,看向少女的眼神中浮现了一抹难得的温柔,微微笑道:
“你这个丫头,怎么还是这样冒失?”
话虽然这样说,他的语气中却丝毫没有一点的责备意思,反倒带有几分宠溺。
太妃笑道:
“是啊,青桑,你看这还有外人在呢!”
青桑微微撅起嘴,娇憨地说:
“燕七哪算什么外人嘛!”
她扭过头来,俏脸上带着娇嗔看向燕七,这才发现一直站在燕七身旁的萧舜英。
青桑的秀眉一挑,上上下下把萧舜英打量了一番,眼中微微带着诧异,她木呆呆地看着萧舜英问:
“咦,你是谁啊?”
萧舜英的嘴张了张,又紧紧地闭上了,微微垂下了头,眼睛专注地看着地面。
是啊,她是谁呢?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美丽少女的问题,只好把这个问题留给慕容焉其。
随他说吧,她爱是谁是谁!
见萧舜英不回答,青桑明媚的眼睛中微微带了一丝不悦,看向慕容焉其道:
“其哥哥,这个女人是谁嘛?”
慕容焉其看了一眼萧舜英,她正专心致志地瞅着自己的脚尖。他语气淡漠地说:
“哦,这是我在路上认识的……一个朋友。”
青桑的眼睛在萧舜英脸上转了两转,小嘴撅着道:
“其哥哥,以前你可从来不带什么‘朋友’回来的。”
“好了,青桑,不可无礼。”
一直默不作声的宁燕太妃突然开口,青桑还想说些什么,看见太妃的面上已经升起了一层不豫之色,终究还是轻轻咬了咬嘴唇忍住没说。
宁燕太妃把目光看向萧舜英,脸上带着一层轻轻浅浅的笑意,道:
“既然是王爷的朋友,且过来我看看吧。”
萧舜英整了整衣裳走过去,盈盈拜倒在地叩头道:
“民女萧舜英参见太妃。”
她不卑不亢,姿态闲雅,又落落大方,倒是令宁燕太妃出乎意料,不禁对她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微微点头含笑说:
“嗯,好个标致懂理的姑娘。不知道是哪里人氏?”
舜英听见太妃问她的来历,心想:唉,我的来历怎能让你知道?只好含糊应道:
“卑微弱女,流落江湖,实在是不值一提,恐怕误了王妃的尊听。”
她话说的又委婉又巧妙,太妃听她这样说,自然也不便再追问,向着慕容焉其道:
“你回来我也就放心了。我累了,就不陪着了。你们年轻人和我这么个老婆子也没什么话题,倒叫你们拘束得紧。我去了,你们也可自在些儿。”
说罢,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两边早过来了两个侍女,搀扶着太,往后堂去了。
青桑见王妃进了内室,更加没了拘束,笑道:
“其哥哥,你跟我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留着。”
她一边说笑,一边拉着慕容焉其的胳膊往外就走,却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萧舜英,目光中既有防备,又有几分不快。
萧舜英暗暗摇头,她初来乍到,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引起了这个少女的反感,心里不由苦笑几声。
慕容焉其被青桑这样又是推又是拽的拉出门去,燕七跟了出去,萧舜英无奈也只得跟了出去。
只见青桑腻在慕容焉其耳边,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慕容焉其也忍不住对她微微而笑。
燕七看着他们在前面并肩而行,不由轻轻叹息道:
“我们王爷也只有对青桑姑娘才能有点笑模样了。”
他说完这话,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多嘴,似乎无意般看了萧舜英一眼。萧舜英微微一笑道:
“这位姑娘活泼可爱,想来见到她的人都会高兴。她是王爷的妹妹吗?”
燕七笑道:
“也算是吧!她是我们王爷的义妹。”
“义妹?”
萧舜英不解地扬眉。
“唉,说来话长,日子长了你总会明白的。”
“哦。”
萧舜英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王府深宅,自然有很多纠缠的关系,隐藏的秘密,她只不过是一个外人,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又何必弄得太清楚呢?
“咦?你们怎么还跟着?
青桑发现他们还跟在后面,顿住了脚步,脸上有些不高兴。
燕七看了看慕容焉其,慕容焉其冲他摆了摆手,道:
“燕七,你下去吧。”
他的视线和萧舜英的视线在空气中偶然相交,又迅速移向燕七,淡淡地道:
“至于这位萧姑娘,交给你安排了。”
“是,王爷。”
燕七领了命,对萧舜英微微一笑:
“姑娘,跟我来吧。”
萧舜英没有抬头,只是弯腰向慕容焉其行了一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