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溪颜回到汉东已经数日,本来想会奚山别墅,但是梁景程交待她说这个月有几个宴会她需要代他出席,她就还是回了原来住的小公馆。管家方伯见她回来了,也很是开心,交待厨房做了很多她喜欢吃的饭菜,即使梁景程不在,她也终于觉出这个公馆有了家的感觉。
这日早上,管家把军部送过来的报纸熨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余溪颜不像梁景程,喜欢在饭桌上看报纸。他在吃早餐的时候看报纸是为了节省时间,而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是吃完饭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会儿报纸然后去后头的花房里。
这几日报纸里的新闻也并不新鲜,大多是说梁家和余家这两大军阀之间的混战,说余家已经呈现败像。余溪颜看到《大公报》里有一篇评论写得极好,并不像其他报纸一样说梁家会吞灭余家,倒是就南北统一了。而是说帝国主义国家不会仅仅观望而不动声色,余家本来就是亲日的,若是吃了打败仗,必然是要求助日本的,南北之间的混战反而会给日本以可乘之机和出兵理由。评论的最后强烈呼吁南北和谈,不要两败俱伤将国家拱手让给帝国主义。
她叹了口气将报纸合上,和谈?和谈谈何容易!一个巴掌拍不响,余溪颜是知道祖父的脾气的,甚至余家的其他叔伯也是这样的,不得到手绝不善罢甘休。这些年来,南方与北方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无一不是余家挑起来的。余家仗着在东北有日军的支持,不停地在边界上进攻,梁家进行了长达数年的战略部署,终于即将将这颗毒树拔出去。如果说之前梁家还有和谈的心,现在绝对不会把快要煮熟的鸭子拱手让人。
她的手搭在合起来的报纸上,指尖搭在报纸上的一张照片上,她愣了一下,然后将报纸拿地近了一些。
那照片!那照片分明是,
分明是她的母亲。虽然已经多年未见,照片上的人也瘦了许多,但是她不会认错,那是她的母亲!
那个时候,是谁告诉她母亲已经死了?!
是舅舅……
舅舅为什么要骗她?
母亲心智随着她长大渐渐不正常,余家要接她回去的时候,她提出条件要父亲将母亲送到精神医院去。舅舅的收入养活一家人已经费力,根本没有能力给母亲看病。虽然很少体会到母爱,但是母亲偶尔正常的时候的温柔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她。但是她出国之前的一天,舅舅却告诉她,母亲去世了!她不相信,还跑到医院去看了看,母亲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颤抖地手抚摸着照片上的女子,照片上四个黑色大字:寻人启事。下面简短的几句文字,大意是说离家出走的女儿快回来,母亲已经重病了。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模糊了视线,她赶忙擦干眼泪,自己看那张报纸,仅有照片和一些简单的文字,没有地址也没有联系方式,她要到哪里找母亲呢?
她就呆呆地坐在客厅里,想着这件事,午饭只吃了几小口就没了胃口,想起母亲深陷了眼窝,一时想哭一口气卡到了喉咙便干呕起来。一旁的佣人赶紧过来跟她拍了拍。她心里累极了,吃过饭也没有心思到花房里,今天是她等了很久的一株兰花开花的日子,她也没有心情去看。
睡过午觉,她仍是觉得翻来覆去并没有睡好,坐在床上没有起身。梁景程打来电话,管家给她接到了卧室的分机,管家大概是跟他说了她今天的反常,他有些担心,便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刊登那样一个寻人启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抱着一丝幻想是她太久没有见过母亲记忆出现了偏差,眼下长着美人痣的人又不是仅有母亲一人,便没有开口跟他说,只是说看到饭菜有些油腻不想吃,有些累。
梁景程心下一动,问她,“你该不是有了吧?”
她一愣,没听明白:“有什么?”
他反倒笑了,“你说有什么?”
她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有孩子,脸腾地一下红了。“怎么会有孩子了?”她随口诌了几句,没想到他就想到这上面去了。
“怎么不会?我们……”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梁景程倒是认真的,听方伯说她看到饭菜就开始干呕,他就想到了,然后又听她说累,心下一下雀跃起来。
余溪颜听他这么认真的语气,一下子也没有刚才那么坚定。仔细想起来,她最近的确是看到油腻的饭菜就不香,还总觉得累。
梁景程听话筒里没有声,繁复能够看到电话那头余溪颜怔愣的表情,“别想了,我已经叫方伯把医生叫过来,等他来了你就给她看看。要是真有了,我就给你发个奖品!”
余溪颜一下子被他逗笑了,还发个奖品,当她是小学生吗?
之后倒是没有再去想母亲的事情,如果有人有心为止,必定会再找上她的,她何必自乱阵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