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睡得很浅,虽然这个房间的温度比在那间漏风的八人宿舍的温度要高很多,床铺和被子也更加柔软,只是从上船开始,总是心神不宁,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睡得总是很浅。昨天晚上在宿舍睡觉,因为天冷,被子又薄,用了很久的时间被子里才有些暖意,昏昏欲睡的时候,宋怡珍的儿子突然大哭起来。她是听说过小孩子半夜里会哭闹的,只是没有想到竟然闹得这么凶,宋怡珍在宿舍里来回走着去哄他,那孩子仍旧扯着嗓子大声哭。宋怡珍也急得哭了起来,她赶紧起床下来,从宋怡珍的手中接过孩子,她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宋怡珍生了孩子之后,光乳母家里就给配了三个,整天围着一个孩子转,作为母亲,除了喂奶之外什么事情都不用干,连抱孩子都并不娴熟。余溪颜听宋怡珍说,本来上船的时候有一个保姆跟着她,但是下船的时候走散了,宋怡珍只好自己抱着孩子。两个人手忙脚乱地也没有将孩子哄好,上铺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终于看不下去,下了床从余溪颜手中抱过孩子,一边摇晃一边嘴里念着儿歌,过了一会儿孩子就睡着了。她和宋怡珍也累极,尽管被子里很冷,但仍旧睡着了。
门被轻轻打开的时候,她其实就醒过来的。因为本来就睡得浅,又加上做了一个有些诡异的梦,对于声音比较敏感,她清楚地听到脚踩在地毯上发出的极轻微的声音,那脚步很慢很慢,她轻轻睁开眼,房间里很黑,窗帘似乎也被拉上了,她什么都看不见。
对于深夜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她其实并不担心,因为这个人,大概只会是梁景程。只是她不知道,他这么晚进来,到底想干什么?
她轻轻闭上眼睛,感觉睫毛擦到下眼睑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她的头发。
在黑暗中,他其实并不能看清她,只是凭着习惯和直觉找到床边,找到她的位置。他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过来,这种深夜进入女子房间的事情,听起来有些猥琐。他只是睡不着,想要出来走一走,但是出了房门,鬼使神差地就推门进了这个房间。
他一直站在床边不动,余溪颜也不敢动,她有些后悔自己装睡,否则现下也不会这么尴尬。她心里乱的很,心跳地也很快,她甚至有些担心在这寂静的房间里,他会听到她急促的心跳声。还好他没有,他只是在她头发上轻柔地抚摸着,一下又一下,余溪颜渐渐地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在这温柔中睡熟了。
她并不知道梁景程是什么时候走的,早晨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床边了。
起了床之后才发现,这个房间似乎有些不同。昨天晚上她被抱进来之后,太过紧张,并没有观察房间的布局和周围的环境,早上起床之后,她才发现这个房间……似乎是梁景程的主卧。房间大得不可思议,家具和装修都是欧洲古典风格,小客厅的吊灯长长地垂下来,下面摆着两张象牙色的单人沙发还有同色的方桌。洗漱间里的东西充分显示出这个房间的主人的身份,蓝白条的毛巾整齐地码在横杆上,牙膏牙杯和香皂都在各自的凹槽里放着。她打开水龙头洗了脸,伸手拿毛巾的时候却有些尴尬,这是他用过的毛巾吧?她缩回了手,甩了甩脸上的水,想着怎么开口跟梁景程要个牙刷和牙膏,她已经两天没有刷牙了。
“余溪颜!余溪颜!”外面突然传来了梁景程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那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焦急。他找自己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吗?她转身从洗漱间走出去,刚准备迈出门,却和进来的梁景程撞了满怀。她被突然而来的冲力撞得失去重心,便直接往后倒去。她条件反射伸手向前,想要抓住什么,结果便抓到了他伸出的手。他用劲儿一拉,她便又回到了他的怀里。
他没有松手,她轻轻挣扎了一下,他仍旧没有动。
“你刚才那么着急叫我有事吗?”她抬起头看向他。
她离他的耳朵很近,清楚地看到她的耳朵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过了好久,他才低低地开口:“没事。”然后放开了她,径直走出了洗漱间。
因为刚才猝不及防的拥抱,她的衣服有些皱了,其实身上这件衣服已经穿了三天了,早就有些皱了。她使劲往下拉一拉,才有些平整的样子。
她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才走出洗漱间,却被眼前的场景又吓了一跳。
她迅速转过身,“梁景程,你怎么在这里换衣服?”她的脸涨红。
身后却一直没有声音响起。她的脑子乱得很,响起了昨天晚上他伸手抱她,轻轻吻她,还有刚刚那个拥抱,她心里想不明白,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刚才他……竟然在她面前换衬衫。
纵然她在剑桥的时候,除了上文学类的课程,也会选修一些西方工艺美术史的课程,画册上那些裸体的男人雕塑,她也是看过的。但是从小所受的教育还有母亲的悲剧让她对于感情和身体都十分保守,虽然听说美术学院的会有裸体模特来供学生画素描,但是她从来不曾见到过。所以今天见到梁景程这样,才会惊慌失措。
“梁景程,你……穿好衣服了没?”她仍不住开口问道,她已经站了很久了,但是身后的人却一直没有开口。他不说话,她就不敢转身,唯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梁景程?”她犹豫着转过身,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她疑惑地看向房间其他地方,却看见梁景程已经穿戴整齐倚着沙发,手握拳放在嘴边,似乎在很努力地忍着笑。
见她发现了,便敛了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走吧,下楼吃饭。”
管家一早就起来了,晚上被梁景程赶回去睡觉的时候就放心不下,佣人都不在,他实在担心大少一个人不方便。他刚躺倒床上,还听到了汽车的声音,他以为是大少又走了,才放下心来。但是因为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即使大少不在,他也要早早地起来放鞭炮。
他穿过院子去库房里拿鞭炮,看到大少的车还好好地停在那里,难不成大少昨晚没有走?
他推门进了公馆,正好看到大少扶着栏杆下楼。
“大少,您怎么起这么早?这天刚有些亮。”
“嗯,醒了就起了。初一早上是不是要放鞭炮?”他以为是大少在国外待久了忘了家里过年的习惯,便点了点头,“初一早上放鞭炮,图个吉利。”
“那今天别放了。”梁景程开头吩咐道,他在国外待的时间有些久,过年放鞭炮的次数又多,所以都挤不太清楚到底什么时候要放,还好没有记错。
说罢,便准备上楼。
管家见他要走,赶紧追上去两步,“大少,今天早餐要中式还是西式?”
“中式吧。算了,还是西式吧,做两个蛋挞。”在船上的时候,看到她还挺喜欢吃蛋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