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华丽的初登场
“里纱，这一次的配货怎么样？有没有缺货？”江Sir询问。他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惯有的随和笑容和略略突出的啤酒肚，给人极具亲和力的感觉，同时也容易让人忽略了那眼神中的一丝精明。
“还好，暂时没有。”
“哦，果然还是要适时地拧一拧螺丝，才能做得更完美。”自从上次AEGIR投诉之后，他没少给部门主管施压。
要是以后每次都能这样就好了，骆里纱心想。这时，手机铃响了！她吓了一跳，慌忙抓起来察看，屏幕上一个金色卷毛假洋鬼子的头像一闪一闪的。
“金奇！不是加货吧？明天就要出货了，来得及么？”她按下接听键。
“哈啰，LISA！接到我的电话是不是很惊喜？”对方心情似乎不错。
“哎，哈哈！”怎么可能！
“这次的货有问题吗？”
“没问题。”只要没有非常规品种临时加货。
“很好，我现在加货。”
骆里纱无力垂头，艰难从抽屉中摸出笔纸。“你说吧。”
“杜华酒庄霞多丽白，15箱。”
“杜华酒庄霞多丽白，15箱……OK，还有呢？”
“没有了，就这些。”
“呃？！”
“松了一口气？”他到是对她的心理活动拿捏得很准。“LISA，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我是在提升你的销售业绩哦，你每次都好像很不情愿。”
“冤枉！我只是对库存没信心。”她无奈呻吟。万一缺货，他老人家又要抓狂。
“这个品种不能没信心，赶紧查一查，不许缺货，我们万圣节PARTY要用！”
“哦，这就去查。”不得不从命。
“10分钟内回复我。”啪的一声，电话挂断。
“杜华酒庄霞多丽白，15箱，非常规品种。”骆里纱苦笑。
“让酒水部自己想办法解决。”江Sir慢条斯理，悠闲啜了一口咖啡。
“嗯。”她想了想，拨通了那个新人的电话，“我是骆里纱，AEGIR加货，你方便记一下吗？”
“我还在上课，”他声音压得很低，“没事你说吧。”
“杜华酒庄霞多丽白，15箱。”
“非常规品种，库存可能不够。帮我在系统中查询一下。”
“系统显示只有6箱。”
“杜华酒庄霞多丽……”关圣羲停顿几秒，“我来想办法，一会儿回你电话。”
“那个……金奇10分钟内就要回复。”
“金奇的电话给我，我直接联系他。”
挂了电话，骆里纱心里依然没底。好不容易没有任何品种缺货，金奇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扔来一个加货炸弹，已经是送货前一天的下午，如果不能想办法弄到另外9箱葡萄酒，她明天去AEGIR大概要被判刑。这一次，她要拖着新人陪葬。他说过由他负责，这么义气的话不是用来耍帅的，要付诸实践！
没过多久，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还是金奇！骆里纱迟迟不敢接听，难道关圣羲搞砸了？金奇会不会爆怒？按下接听键：“哈、哈啰？”
“拜托，你不要老是这么紧张。”金奇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哦？”她木了几秒，“那个杜华酒庄霞多丽……”
“葡萄酒专员刚给我回电话了。”
“哦！是15箱？”
“是15箱啊。还有件事，明天送货让他本人来一趟吧。”
“咦？！”
“咦什么？”传来金奇的笑声，“你对葡萄酒一窍不通，我还是直接找他比较方便。”
“哦。”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事实。只要问题能解决，怎么都好。考虑到关圣羲正在上课，她发了条短信：AEGIR金奇有请！明天早上7:00在卖场门口等我，千万别迟到！
不一会儿，收到一条“OK”的回复。
骆里纱舒了口气，心想，金奇第一次提出要直接与部门人员沟通，看来葡萄酒这一块往后可以交出去了。不过，一个新来的实习生，用了什么办法，竟在10分钟以内就解决了葡萄酒缺货问题？她很好奇。
第二天清早，ER卖场门口。
关圣羲一身黑色西装出现在晨光之中，领口的衬衣雪白无瑕，水蓝色斜纹领带点缀得恰到好处，皮鞋纤尘不染锃亮锃亮，肃然一副职业装束。
骆里纱则是乳白色喇叭袖针织衫配淡绿色蕾丝背心裙，脚蹬浅褐色短靴，一只亮闪闪的银色斜挎包将整个人称托得十分青春靓丽。
两人都愣愣看了对方几秒，异口同声：“你怎么穿成这样？！”然后，倍感默契地再度沉默。
骆里纱突然想到看过一部叫做《无间道》的影片，忍不住“扑哧”一声失笑：“你不是要去做毒品交易吧？”
关圣羲出乎意料地怔了一下，冷冷地反驳：“你以为是要去喝下午茶？”
那低沉的声音使得气氛变得尴尬，骆里纱收起笑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虽然只认识了两、三天，但是关圣羲给人的感觉不应该是经不起玩笑的。罢了，既然话不投机，那就半句也不说了。
冷藏车满载着货物出发，由于驾驶室空位不够，骆里纱与关圣羲拦了辆出租车紧随其后。ER公司离AEGIR靠岸的码头有大约半小时的车程，一路上，骆里纱没再搭理关圣羲，关圣羲也懒得吭声，靠在后座闭目养神。骆里纱坐在副驾驶座位，从后视镜中窥视关圣羲那张冷脸，心中有些憋屈。不就是句玩笑么？犯得着那么较劲？只是送货，有必要搞得像参加葬礼一样么？AEGIR是法国游轮，法国人很随意，金奇可是相当花哨的，他还赞过她的裙子呢，不过是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这实习生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难道今天起个早床，还没睡醒？算了，不和比自己年龄小的小孩生气！
到达码头，骆里纱远远看到沐浴在深秋暖阳下的白色豪华游轮。甲板上，一团亮丽的粉红相当显眼。“是金奇，他已经在等我们了。”骆里纱指了指前方那抹跳眼的色彩。
“哈啰，LISA！”金奇冲着骆里纱挥手，“旁边这位帅哥就是葡萄酒专员吧？”
当看到金奇那头金发和印着夸张涂鸭的粉红皮衣，关圣羲眉毛不自觉地抖了两下。骆里纱瞟了他一眼，得胜般地偷笑。
“你好，我是KEVIN，关圣羲。”新人自我介绍。
骆里纱心中咯噔一下：KEVIN！他的英文名是KEVIN？仅仅愣了一秒，又自嘲地笑了。骆里纱，这个英文名很大众化，你敏感个什么？
“KEVIN，我是LEO，金奇。”热情地握手，“小伙子，听说你还是大学生吧？”
“嗯，大四在读。”
“哪个学校？什么专业？对葡萄酒这么了解，酒店管理？”
“D大国际贸易……”
几段寒暄过后，AEGIR工作人员开始下货清点。接着BOSS级的人物出现，AEGIR的餐饮总经理，一身黑色商务装的PIERRE走上甲板。这法国老头儿满头白发一丝不乱，看似刻板严谨，颇显英伦风尚，只可惜胸前那根花色鲜艳的领带暴露了他的品味。爱臭美的法国佬！
骆里纱恭恭敬敬向他招呼，并用蹩脚英语将关圣羲介绍给他。PIERRE微笑，显然对关圣羲的外表和行头相当赞赏，接下来便与他叽里呱啦毫无障碍地交流。不一会儿，那法国佬居然呵呵笑出声。
骆里纱惊异：关圣羲对他说了什么？那小子一脸从容的微笑，声音清澈，吐词清晰，流畅得仿佛在说母语。她一句听不懂，被晾在一边。“LEO，他把PIERRE逗乐了！他们在说什么？”小声询问金奇，寻求翻译。
金奇顿了顿，俯身凑近她的耳朵，低语：“说真的，我也听不懂。”
“啊，怎么可能？”她疑惑，“你的英语不是一级棒么？”
他白了她一眼：“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那是法语。”
“呃？！”她抬眼看那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新人，突然觉得他优雅挺拔的身影似乎越来越高大了。她终于明白，D大这块金子招牌不是徒有虚名的。关圣羲，确实不简单！
“你在沉思？发觉自己的差距了？”金奇半开玩笑刺激她，“我向你们江Sir建议，把你换掉好了。这个学生似乎更适合这项工作，你说呢？”
“嗯。”骆里纱习以为常。她确实自叹不如：无论是商品知识还是沟通交流，她都没有一点比得上关圣羲。她也赞成换掉她，省得她每周来这码头受折磨。
收货完毕，品种和质量都没有问题。PIERRE难得满意地返回船舱。送走BOSS，金奇也好像电玩通关一般，长长吁了口气，然后拖着关圣羲继续聊。“博若莱的新酿葡萄酒，ER每年也是有售卖的。大概什么时候会有货？”
“解禁之后三天以内，空运应该很快。”
“听你们主管说，ER每个卖场每年配额也就20来箱。我们想要40，拿得到吗？”
“没问题。”关圣羲几乎想都没想。
“很好，小伙子！”金奇满意地扬眉，轻拍他的肩膀，“千万别让我失望。”
“放心吧。”他信心十足。
“Very Good！”金奇冲骆里纱指个眼色，“LISA，好好学习学习。下次订单下周末发邮件给你。”
“哦。”骆里纱干笑，送瘟神一样目送金奇离开。
“新酿葡萄酒是什么，这个品种货源很紧张？”她问关圣羲，“解禁什么意思？”
“新酿葡萄酒，是指葡萄采收当年就推出的酒。博若莱新酒，是法国博若莱酒区的招牌酒，口感柔和圆润充满果香，深受世界葡萄酒爱好者的喜爱。法国政府规定每年十一月第三个星期四是博若莱新酒的解禁日。至此，新酒才能进入市场销售或出口。由于产量不高，源货也不多，因此显得尤其珍贵。”
“很高级的品种吗？”
“算不上。狂热追捧这种酒的人大多只是跟风而已，并不懂得真正的品酒。” 淡然的语气中透着若有似无的不屑，“热销的酒不等于好酒。”
“什么样的酒才是好酒呢？”顺口问。
“适合自己的。”栗色的头发在江风中微微颤动，唇角的一抹微笑轻轻浅浅、云淡风轻。
骆里纱失神，忍不住暗叹：高材生帅哥，此品种货源也不多吧！回到正题上，她继续问：“你怎么敢保证能帮AEGIR拿到40箱新酒呢？销路这么好，卖场里的其他客户应该也会订货吧。”
“这个你放心，就算ER没有，我也另有途径可以拿到。”
“哦？”她好奇地看他，“这么说，那缺货的9箱杜华酒庄霞多丽白……”
“13箱。”他纠正，“货架上还有4箱库存。我不能让可售卖的商品库存为零吧，否则库存经理要找我麻烦。”
“……”不得不佩服关圣羲，短短一周不到的时间，已经像模像样地按ER的营运规则处理工作了。“不错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选你做葡萄酒专员了。以后好了，金奇恐怕很难在酒单上找到缺货品种了吧。”
“也不是所有的库存都能保证。”新人笑着解释，“大概只有勃艮第的没问题。”
“勃艮第？”又听到一个新名词儿。
“波尔多、勃艮第……的那个勃艮第。”
“波尔多？是葡萄酒的产区吧？”
“嗯。”
“那……勃艮第？”
“勃艮第啊，”他歪着头打量她，突然转移话题，“这份工作你做了多长时间？”
骆里纱微愣：“经理助理啊，快四年了。”
“我指AEGIR协调员。”
“今年三月开始的。”问这个干嘛？
“我说呢，如果协调员的工作做了四年还只这个程度，我都想替你撞墙了。”
骆里纱了然，嘴角抽搐，横眉怒睁。可恶，她在金奇那儿受的气还没消呢，他偏偏又来火上浇油！
注意到她脸色骤变，关圣羲不在意地笑：“开个玩笑罢了。要不，我请你吃冰淇淋，算是赔罪，连同早上的事一起道歉。”
“哦？”认识到早上的事是他不对了，算他有良心。“好啊。”
两人走到江边一家装饰精美小巧的冰淇淋专卖店，店门上是醒目的红底白字招牌：哈根达斯。关圣羲点了可可榛子味冰淇淋，然后问身边的人：“你要什么口味？草莓？香草？”
“杏仁。”
“口味真怪。”
“你才是，一个大男生喜欢吃可可。”
关圣羲微笑不语，付钱拿了冰淇淋递给她。
转身出门，骆里纱看到小店墙壁上的经典广告词：Love Her，Love Haagen-Dazs（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这是她第一次被男性请吃哈根达斯，不禁偷笑：此时此刻，关圣羲一定想不到她正在YY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