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香烟与吻
又是一个美丽的早晨！
骆里纱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精神饱满地洗漱梳理完毕，化上淡淡的妆，穿戴整齐出门。这一天是关圣羲长假后第一天上班。来到ER四年，她头一次这么盼着早一点到公司上班，一路上步履轻快，脚下乘风。恋爱中的人，活力无限！
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旦转为恋爱模式，就能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一直一直都在惦记他，无论白天或夜晚。
冲进员工通道刷了考勤卡，骆里纱奔向卖场，经过酒水部门时，看到了关圣羲。他已经换上了两个多月不见的行头：白衬衣、黑领带，领带上的银蓝色LOGO闪闪发亮。他也看到了她，冲她眨眨眼睛，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她一下子又被电电倒了，踩在云朵上飘向办公室。
这是忙碌的一天，因为第二天是AEGIR开年后的第一次送货。下午，Cornell打来了第一个加货电话，品种不少。骆里纱手忙脚乱地与部门核对商品，得知没有缺货才松了口气，之后便催着部门出货、打发票。傍晚，物流冷藏车按时到达，于是又监督上货，粮油调料、酒水饮料、果蔬鱼肉、奶品甜品……直到眼看着最后一件商品到位，货仓门被牢牢锁上，心中悬着的石头才落地。开年第一趟水，为了给客户留下良好印象，促进往后的合作，不能有丝毫马虎！
……
第二天，在AEGIR停靠的江边码头，骆里纱与Cornell第一次见面。亲眼见到本人，骆里纱十二分惊诧，先前电话沟通所产生的第一印象完全误导了她。Cornell声音磁性温和，却是个大肚腩大胡子，鱼眼秃顶的大叔。与大嗓门帅哥金奇相比，他的形象逊色好多！
看着迎面而来的餐饮经理，骆里纱隐藏住内心的讶异，努力露出职业笑容：“Hello，Cornell先生。”
“你好，LISA！”对方态度相当友好，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她一个热情十足的笑容与拥抱。
骆里纱浑身麻了一下，这大叔力道不小，令她有点透不过气。“这是我的同事KEVIN，葡萄酒专员。”她介绍身边的同伴。
“你好，KEVIN！听LEO提起过，ER的葡萄酒专家。”男生的待遇只是握手。
“过奖了。今后的葡萄酒销售也要请您多关照。”关圣羲一脸谦逊的笑，内心却恨不得揍他一拳。
“那是当然，葡萄酒是我们的重点品种。” Cornell乐呵呵地笑。
“Cornell先生，中文说得真棒。”骆里纱开始学着溜须拍马。
“在中国待了三年，不知不觉被同化了。”他眉飞色舞，“倒是LISA很让我吃惊，没想到这么可爱！有没有男朋友？”
骆里纱的笑容僵住。这法国佬！一边擦汗一边回答：“呵呵，有有……”终于可以回答YES了！
Cornell摸着胡子大笑，脸上的肉一颤一颤：“哈哈，好可惜啊！”
“……”关圣羲保持笑容，嘴角微微抽搐。
“今天第一趟水，没有缺货吧？”法国佬收起玩笑，进入正题。
“没有。”她信心满满。
“Good！我这就检查！”Cornell虽然胖，但是动作麻利干脆，迅速挑了两箱水果和几盒奶酪抽检一番，质量和新鲜度相当满意。他微微点头，催促搬运工下货入库。对于葡萄酒，他根本没多看一眼，关圣羲跟着押车送货，质量也不会含糊。收货完毕，Cornell收了发票，并在收货单上签字交给骆里纱。新年第一次送货圆满结束！
“想不到Cornell的风格和金奇差别这么大。”走在江边小路上，骆里纱不禁感叹，“以前金奇都是一箱一箱地检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可是Cornell第一次收货就这么信任我们。”
“那是因为他掌握了你的心理，”关圣羲跟在她身后，“开年第一趟水能不慎重么？他早猜到你仔细验过那些货了。”
“那倒也是。”她思索着，“可能真像金奇说的，是个老奸巨猾更难缠的家伙。”
“金奇这么说过？”
“嗯。”她点头。
“那你可要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
他对于她的迟钝心服口服：“没发现那老鬼看你的眼神色迷迷的，还趁机揩油？”
她微愣，捂着嘴笑：“是吗？”
“笑什么？笑得那么刻意。”
“你在吃醋吧？”花痴问题。
“你脑子里装点正常的好不好？”他用力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啊，好痛！”
“痛就对了，记住我说的话。”
“你太大惊小怪了！”
“你太头脑简单了。”
“你太……”
“这就没词了，还不承认？太不够级别了。”
“骆里纱，我们有品种缺货。”
“我们也有。”
果蔬部门主管和调料部门主管出现在办公室，两人手中的订单勾勾划划，记号批注一大堆。骆里纱接过订单，大叹：真是祖国山河一片红！
“菠萝干、蓝莓、绿樱桃……”
“罗勒碎、巧克力软膏，都是非常规品种。”
“但都可以找到替代品，批发市场有售卖。”果蔬部门主管说，“你和Cornell联系一下，看这些行不行，完了通知我，我派人去批发市场。”
“好。”骆里纱点头，拿起那几张字迹密密麻麻的订单，拨通Cornell的手机。终于，要汇报开年后的第一次缺货了。
“你好！”
“Cornell先生，我是LISA。”
“哦哦，LISA！”对方声音很热情。
“你好！”她笑得心虚，“那个，这次订货很多，有些非常规品种已经去批发市场询找了。”她这次没有直白地说缺货。
“哦，哪些品种？”
“罗勒碎、巧克力软膏、菠萝干、蓝莓、绿樱桃……”骆里纱一一解释替代品种的品牌、规格和价格。
Cornell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行啊。这次的我全要了，先试用看看。”
“好的，谢谢。”骆里纱倍感意外：真是太好了！
“但是一定要保证质量。”
“一定，我们会严格把关！”
“好，LISA。别让我失望。”
骆里纱挂了电话，当即通知相关主管，于是，接下来的事进行得很顺利。AEGIR这次的订货量比起以往足足增加了一倍，除了动用大型冷藏车送货，还另租了一辆中型货车。发车时间也提前了，不到七点已经出发，八点就抵达码头开始下货。
Cornell这次不像第一次那么干脆利索，仔细验货，特别是替代品种，因此整个码头排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他打开密封好的一袋商品，取出一片黄灿灿的菠萝干看了看，又扔进去，再取出一片。“大小不一。”他咬了一口，咀嚼起来。
“大小有关系么？”骆里纱不解。
“这些不是做菜的材料，是即食小吃，和曲奇一起用作下午茶的甜点。”他说，“味道不错，只是外观不够漂亮，摆在餐盘里不好看。”
“哦，那……”那你还要不要？
“这次的货就收了，下次记得在市场上找更好的品种。行吗，LISA？”
“一定。”不敢摇头。
“KEVIN，你的酒不用清点，直接搬进去。”Cornell对着不远处与游轮工作人员核对商品的关圣羲叫到，“过来帮个忙把码头清干静，一会儿游客要上岸了。”
“好。”关圣羲答应。这码头确实够乱的，一会儿游客汹涌而来，磕着碰着哪儿，随手带走一、两盒饼干水果，哪里说得清。他脱下笔挺的外套交给骆里纱：“帮我拿一下。”
“哦。”她接过外套，看他卷起衬衣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心中一漾，欣赏地笑：“看不出来，你还蛮运动的。”
“小看我？”关圣羲搬起两箱水果扛在肩膀上，“在卡昂，我可是校篮球队主力，外号三分神射手K2。”
“什么意思？”他说的法语，她听不懂。
“K的二次方。”这次用了中文。
“K的……”狂汗！这么长的外号怎么念啊？法语的似乎也不怎么好听！
“KEVIN KUAN，KK，K2。”他以为她没听明白，又解释一遍，还自我感觉良好地冲她放了一电，才跟着搬运工人大步走向AEGIR仓库。
骆里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破外号？自恋狂！雷死了！嘴里低低地咕哝，眼中却带着微醺的浅笑。其实，他刚才那个样子蛮可爱的！她抱起那件黑色外套深深吸了一口葡萄香。
“KEVIN会法语？”身侧是Cornell的声音。
“嗯，”骆里纱侧头微笑，“他是A城重点大学D大的，法语可溜了。”
“哦，不错啊。”Cornell摸了摸胡子。
“是啊。”十分赞同地点头，胸中满是自豪。
“LISA，要不要去顶层晒太阳？”
“晒太阳？”
“收货的事有他们就行了，”他指了指码头上的收货员，“忙了一大早，去顶层的酒吧喝杯咖啡晒晒太阳吧，也算为你的辛苦工作犒劳一下。”
“那个……”真正辛苦的是关圣羲，被当成了搬运工，要犒劳也该犒劳他吧。
“LISA，你还没去过AEGIR的酒吧？”他一脸亲切的笑容。
“没去过。”金奇对她没那么好，每次卸货验收签字，SAY GOOD-BYE！只有每个月的对账日，她才难得去一楼财务室走一趟。
“既然没去过，那这次正好参观一下。”他热情邀请，“你瞧今天的阳光多好！”
骆里纱抬眼仰望，确实是个艳阳天！“好吧。”盛情难却，而且她也很想趁机好好瞻仰一下五星级游轮。于是跟着Cornell上了游轮甲板，经过仓库门口继续直走，然后进入一楼内舱。
关圣羲从仓库出来，返回码头不见骆里纱的身影。他问一旁看货的船员：“LISA上哪儿去了？”
“和Cornell进了船舱，好像是要去顶层。”
“顶层什么地方？”
“酒吧。”
关圣羲微蹙眉头，搬起所剩不多的几箱葡萄酒快速走向仓库。
“AEGIR一共五层楼，一楼有大厅、工作区和会议室，二、三楼是客房、四楼是餐厅、舞厅、影相厅等休闲娱乐场所，顶楼就是酒吧和享受日光浴的阳台。”Cornell边说边领着骆里纱乘电梯直达顶楼。
骆里纱好奇地四下张望，心中赞叹不已：不愧是五星级豪华游轮，即使站在顶楼也丝毫感觉不到摇晃，与站在平地上一个样。酒吧里铺着墨绿色地毯，两边是通风的窗子。吧台和桌椅都是古韵十足的桃木雕刻，正前方大舞台上有钢琴、架子鼓和电子乐器，舞台旁侧两扇玻璃门则通向阳台。
这个时候，顶楼没有游客。Cornell已经站在吧台内，开始煮咖啡了。
“Cornell先生，我可以去阳台上看一看吗？”从那两扇小门里射进来的金色光芒很诱人，她想去室外透透气。
“没问题！”
骆里纱推开玻璃门，江风拂面而来，清爽无比，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得不得了。阳台上整齐摆着两排沙滩椅，靠近阳台边上还有几个秋千。她心血来潮地坐上秋千，惬意摇晃起来。“哇，真舒服。”她感叹。
“想玩就到这里来玩啊。”Cornell走上阳台，递给她一杯咖啡。
骆里纱起身接过杯子。“谢谢！”
“别客气。这是我特制卡布奇诺，很受女游客欢迎。你尝尝。”
骆里纱啜了一小口，香滑浓蜜，忍不住欣喜赞叹：“真不错！Cornell先生，这里面有奶油巧克力的味道！”
“呵呵，你喜欢就好。”Cornell胖胖的脸上堆起笑，灰眸子放肆地打量她。
骆里纱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走近栏杆看风景。从她的视角俯瞰，码头上的一切尽收眼底。货已经收完了，没有看到关圣羲。“Cornell先生，货收完了？”
“嗯。”他漫不经心。
“KEVIN呢？”
“大概在和收货员办签收吧。”
“对不起，我该下去了。”她心里虚。他在工作，她却在玩。
“再多待一会儿，让他等一等没关系的。”
“不行啊……”总要让他知道她的具体方位吧，不然他会到处去找。她掏出手机，就要拔关圣羲的号码。
“LISA！”Cornell冷不防按住她的手。
骆里纱惊异抬头，Cornell目光炯炯，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灼热光芒。她顿时吓住了，很想抽出那只被他捏紧的手，可是身体却仿佛无法动弹。明明是暖阳普照的上午，阳台上却是静得可怕，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越来越危险。
“砰”的一声响，阳台的玻璃门被猛地摔开。两个人同时回头，来者是关圣羲！
看到救星，骆里纱紧绷的心弦瞬间松懈下来，用力挣脱Cornell的手：“圣羲！”
“Cornell，货收完了。”关圣羲扬了扬手中签过字的收货单，扑克脸上没有表情。
“谢谢你，辛苦了。”法国佬若无其事地笑，“要不要喝杯咖啡？”
“不用了。里纱，我们走。”他揽住骆里纱的肩膀，顺手夺过她手中的杯子搁在一旁的沙滩椅上，带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阳台。
关圣羲的脸上乌云密布，沉默无声地走在江边小路上，身后紧跟着一脸愧疚的骆里纱。
“抱歉。”某人耷拉着脑袋承认错误，“我偷懒了。”
他停住脚步，身后的人来不及刹车，“啊哟”一声，一头撞在他背后。
他转身瞪着她，气势咄人：“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
骆里纱哑口无言。她当然明白，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偷懒，而是她差点被法国佬非礼了。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幸好关圣羲及时赶到，否则还不知那老色鬼会怎么对她呢。她鼻子开始发酸。
关圣羲了解她这点小脾气，知道继续凶她，她会用哭来示威。于是赶紧刹车熄火，搂着她的肩膀：“算了，没事了。我说的没错吧，那色老头，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你还嫌不嫌我大惊小怪？”
她连连摇头，这次算是心服口服。
“船上工作的人都这德性，”他叮嘱，“你以后送货要小心，千万别和他单独相处。”
“嗯。”非常乖顺地答应。
关圣羲长吁一口气，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和香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
“圣羲，那个……”看他又开始吞云吐雾，骆里纱皱眉。
他立刻了解。“OK，我离你远一点。”于是放慢脚步，让她走在前面。
“不是，那个……”她吞吞吐吐，“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哦？”关圣羲盯着她的脸。
“别吸烟了。”
“好。”修长的手指夹起了唇间的烟，干脆地摁熄。
“我是说，以后也不要……”她抬眼偷瞄他的反应，只见他正眯着眼睛，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于是她一阵心慌，连忙移开视线。唉，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残忍了！戒毒已经相当不容易，如今还要他戒烟，简直是折磨！可是，看到那张苍白削瘦的脸庞，她又不忍心继续纵容他伤害身体。到底应该怎么办？如果可以，她愿意代替他受罪。
关圣羲走近，看她像犯了错一样低着头，忍住笑，掂着手中的烟盒。“那我烟瘾犯了怎么办？”
她要知道该怎么办可就早说了。“想吃什么，我来做……”
心中有一股异样的冲动油然而生，他邪恶地轻哼：“这话完全是敷衍。我这会儿就犯瘾了，你能做什么？”
“回去就做。”连忙答。
“等你做好，黄花菜都凉了。”他笑得很轻佻，“拿出点诚意好不好？”
“那到底要怎样？”她咬唇，已经察觉出他的故意刁难。
关圣羲暗爽，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样行不行？”他扳过她的肩膀，俯身靠近，不等她反应，嘴唇已经贴了上去。
骆里纱毫无防备，唇瓣已经没入他温柔辗转的双唇之间，微热的电流立刻传遍全身，心跳陡然加速，大脑瞬间空白，只剩下这突如其来的绵绵香吻。柔柔软软，微微湿润的舌尖不时轻舔她的嘴唇，麻麻酥酥，伴随呼吸的热气，带着烟草葡萄的味道，一点一点撩拨她的心弦。喉咙里似乎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她不由自主轻启微颤的嘴唇。生涩笨拙的反应使他的欲望更甚，却是旧依耐着性子，舌尖小心翼翼探入她的口腔，引导她害羞的舌头缠绵起来。这一刻，她的整个大脑都融化掉了，身体就要瘫软下去。他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揽住她的脖子，将她完全固定在怀中，尽情享受只属于他和她的甜蜜。正沉醉在美妙的感觉中，他突然被一声低吟唤醒，骆里纱开始手口并用拼命挣扎。他只得眷恋不舍地结束这个吻。再看她，已经被折腾得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离窒息昏倒不远了。好像是初吻哦！他暗笑，抚了抚她柔软的卷发。今天就暂且放过她吧。
“这样，行不行？”占完便宜继续调戏。
骆里纱无语，红着柿子脸，低头装哑巴。
“说话，骆里纱？”
“不行……”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不行也得行。”耍无赖！
“……”
关圣羲嘴角漾起满意的笑，连香烟带盒子一把揉捏，顺手抛向就近的垃圾筒，烟盒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正中目标！是啊，一旦被人珍惜和关怀，自己也觉得自己变得重要起来，不忍心不言听计从呵。
微风中的笑容，洋溢着幸福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