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8点,索拉查准时出现在公寓门口,申伊换掉了昨天那套对付昆明早春的衣服,穿了一条V领冰蓝色连衣裙,清凉又纤细,她走到车子面前,看起来柔柔弱弱,但脸上是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索拉查看见她总是忍不住的想笑,他喜欢看她东张西望好奇的样子,还喜欢她跟自已在一起时毫无戒心、被百分之百信任的那种依赖感,他喜欢自已的身边有她。昨天在高速公路上,索拉查的脑子里面曾经快速的闪过一个念头:要是她能永远坐在自已身边就好了。所以他故意开错了道,好让申伊在自已身边多呆一会儿,想起申伊还傻傻帮他看导航的模样,他开心的偷笑了一个晚上。
杜氏中医馆是一组欧式建筑群组成的,白色的外墙、开阔的草地、正中央的花园里面有一个白色的两层喷泉,环境非常优雅。索拉查带着申伊穿过花园向门诊大楼走去,一路上他跟每个人着招呼,申伊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在花园的边上,他们碰见了一位正在修剪花园的老园丁,索拉查赶紧双手合十举到眉心,恭恭敬敬的说了声“萨瓦迪“,然后接着说了些类似问候的话。索拉查转过脸来对申伊说:“这位是我们家的园丁,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在我们家干活,前几天他女儿出嫁了,他请假回家帮女儿操办婚事刚回来。”
“你对自已家的工人也这么谦虚呀?不错不错,真是个好老板。”申伊赞叹的说道。
“没有啦,曼谷这边的工作历来都很好找,但老一辈人他们不太喜欢随便换工作,时间呆久了大家彼此也就喜欢呆在一起了,对我来说他就像个长辈,小时候被我父亲教训的时候我就找他求救。”索拉查抿嘴笑着说。
“你小时候这么调皮?你老爸上次来昆明也说你不好管教,可我觉得你现在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哈哈哈哈........,那是你还不了解我。”想起昨天故意走错路,索拉查又开心了。
对于泰国男生的印象申伊一直觉得他们过于阴柔了,似乎是因为这个国家很长的时间里没有战争的原因,男孩子们总觉得缺少一点阳钢气质。只是眼前这位到是有点与众不同,钢柔之间恰到好处,细心周到,儒雅谦和。
申伊的办公室在二楼门诊,虽然是中医门诊,可是前来就诊的病人并不少,中医在东南亚一带有很重要的医学地位,在防治热带传染病和处理热带突发疾病方面有很多独到的技术。
“这是你的工作证,对了,我们这里有公共WIFI信号,你可以用我的账号上网,账号密码在工作证背面。”索拉查微笑的对申伊说。“那边是休息室,你中午可以喝咖啡或者冷饮,不过不要加太多冰,你刚过来不适应喝太冰的饮料,不然我得先给你开药了。”“多喝水,不然你会中暑的,曼谷太热了。”索拉查继续着他的周到细致。
申伊一面听着索拉查唠唠叨叨的关怀,一边暗自在想:天啊!你怎么把我当成小学生一样。除了我妈,真的没人会说这些,你是真的在“欺负”我人生地不熟吗?以为自已是保镖啊!
医馆的工作一样的繁忙而有序,接下来的一周里面,宾配合申伊做翻译带领医馆的实习医生一起进行实践交流,遇到重要病人或者典型病例申伊便亲自上阵做示范诊疗。申伊没有想到泰国的医疗气氛会这么有序,病人对医生充分信任,医患关系十分融洽,而泰国医生精益求精的医学精神也令申伊十分感动,他们对于很多病症的判断严谨而精确,一般病例基本上能够手到病除,而患者会十分并重医生的治疗方案,无需像国内医院一样为了承担不必要的责任动不动就让家属签字,医生的心理负担轻得多,做完治疗后病人会十分真诚的对医生表示感谢,这让申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职业体验。
申伊了解到,目前泰国人口约6209万,人口结构有类似中国的特点,农业人口约占全国人口的70%,但这个国家实现了医疗保障覆盖全国人口达95%以上的目标。(另外5%是公务员,军人和皇室成员)对于这样一个发展中国家,这样的成绩主要得益于其有效而公平的健康保障制度。由泰国政府倡导的医疗体系“30铢计划”使本国居民在医疗保障方面实现了宽覆盖、低价格的国民福利,参与该计划的国民到定点医疗机构就诊,无论是门诊还是住院,每诊次只需支付30铢挂号费(约合6元人民币),对低收入农民还可予以免缴,泰国的卫生筹资采取国家预算投入和社区筹资相结合的基本方式,其中国家卫生预算占整个卫生筹资额的36%左右。由于有了这样的保障体系,泰国的民生保障水平居东南亚前列水平,医疗卫生事业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她对这个国家有了更深的了解。
申伊是个适应能力特别好的人,来医馆后她快速的适应了这边的工作方法和生活方式,为了不给医馆增加麻烦,她学会了每天像当地人一样搭乘“双条公交”车上班,也会到周边的餐厅里面吃饭,不会说泰语就指着菜单上的图片点菜,连比带划的经常惹得店小二呵呵的笑,周围的顾客也会好奇的看着这位外国女人。她还喜欢到公寓旁边的农贸市场里面闲逛,花10泰铢买一串鲜花花环挂在房间里,还喜欢去辨认那些像中药一样的各种泰餐香料,比如香茅草、罗勒叶、高良姜、柠檬叶子等等,她发现这些香料大都有解暑正气、除湿提神的功效,很适合当地的气候条件,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简单的饮食习惯里面暗藏着深奥的养生之道,作为一个医生她觉得特别有意思。
宾一直担任着申伊的翻译,对申伊也十分关照。等申伊已经完全适应了医馆的工作和生活她才突然发现已经好些天没有碰到索拉查了,他把申伊安排好交给宾以后就像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很久没有见到他,申伊有时会翻开他的朋友圈看他有没有发动态,然而,并没有!她偶尔会有点酸酸的抱怨:就这样不见了?不想管我了?她想给他发信息,但是想了想又觉得难为情,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好作罢了。
曼谷的炎热是申伊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热,对于一个从小生长在昆明的人来说这样的天气真是无法忍受,她只要在室外站五分钟,浑身上下就会湿个透,这个季节的曼谷就像在一个大火炉的炙烤之下。曼谷的夜晚之所以比白天精彩大概也是因为白天确实太热,而晚上更加凉爽,让人更加舒适一些,人们更喜欢在晚上出门活动。更厉害的是曼谷的蚊子,申伊的手臂被咬了一口以后肿得有鸡蛋那么大,痒得难受,但忍不住一抓又痛得不行,又红又肿把宾都吓到了,因为曼谷最近有登革热病例,这种病通过蚊子传染。这天上班的时候宾很担心的问申伊:“申医师,你有没有觉得有发热症状,一定要很小心,这下索拉查少爷会责怪我工作不周到了。”
“发烧?没有没有,宾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怎么处理,已经好几天了,没什么症状,应该没事了,就是肿得太夸张了,挺吓人的。”申伊回答道。
“曼谷的蚊子很厉害,而且专门叮陌生人,我一会儿让护士给你一瓶白花油,你涂在身上各种虫子就不敢咬你了。这边的气候你可能不适应,因为昆明的天气真的是太好了,春城。“宾继续说。
“那你一定要来昆明一次,上次杜先生就来过了,以后要争取过来。”
“好啊好啊!本来少爷就说他想一起去昆明的,结果他回清迈答辩硕士论文了,以后约他一起来。”
“那太好了。”申伊笑道,“对了,这些天怎么没有见到索拉查医生呢?”申伊愣愣的问了一句。
“哦!他前些天去缅甸买中草药去了,那边要便宜些,药效也不错,就是很辛苦啦。不过应该快要回来吧!去好些天了,我也没怎么联系他。“
“哦!缅甸,这么远呀?”申伊应和道。
热浪终于熬不住了,曼谷下了一场雨,一场好大的雨,雨点不像是从天上洒下来的,而像是用水桶倒下来的,曼谷城总算是凉爽了一些,好像也安静了一些。雨后,医馆院子里面的素馨花掉了一地,申伊走在树下,捡起长在一起的两朵花低着头仔细端详起来,白色花瓣,黄色花蕊,一对,真是太美了。看看它的花萼,申伊把花朵举得很高,使劲想看清楚是什么样,一抬头,她撞见了一张抿着嘴偷笑的脸。
“索拉查?”申伊非常惊喜。
“这花有那么好看吗?你好像都入迷了。”他歪头看着申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看到你。”
“看你好半天了,你竟然不知道。你在看花,我在看你看花。”索拉查故意说得很绕。
“你怎么变黒了。”申伊说。
“是吗?把你的面膜给我用用。”他摸着自已的脸说。
“我从来不用面膜的,我没有。”
“不用面膜也可以长得那么好看?”
又开始挑衅..........,申伊暗暗的想。
“宾说你去缅甸了,他说你是去买中药材,怎么会去那么远。”申伊问道。
“泰国国内的中药材品种比较有限,只有热带植物才能生长,所以我们的中药材在亚洲地区都有采购,包括中国内地,不过进口中药材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是药品,又因为它还是植物,海关、检疫、许可证这些手续都很复杂。为了保证药品的质量必须从原料把关,不能出错。”他们边走边聊。
“缅甸那边药材很多吗?”
“缅甸的野生药材是不错的,不过这些年也挖得差不多了,中国的药品企业也会去那边收购,所以价格也是涨了很多。”
“不过国内很多药材都已经人工种植了,野生的真的是很少了。”
“所以我们这边更不容易了。”索拉查说道。他回头看着申伊说:“你这些天还习惯吗?这段时间是曼谷最热的时候,你没有中暑吧!”
“还好啊!反正应该比你在缅甸要好。”
“那当然,我们家只要是苦活、脏活一定是我干,我18岁就跟我父亲到缅甸各地买药材。”
“哦!原来少爷也这么辛苦呀?“申伊诡异的笑。
“什么少爷啊?我是我们家的苦力。”
“像你这样的少爷在中国叫做富二代,他们的生活很嚣张的,像你这种很难得哦!那么辛苦的富二代。”申伊继续调侃他。
“啊!我命苦啊!申医师快来救我吧!我爸要让我继承祖业,我姐姐嫁到法国不能回来,我要学医,还要管理医馆,你们要同情我、要帮我。”索拉查假装痛苦的说着自己的不满。
“你姐在法国?”申伊问道。
“是啊!还有两个小侄子长得像他爸,好调皮的,比我们泰国小朋友调皮多了。”
“哇!你们家简直就像联合国,中国、泰国、法国..........。”
索拉查自己也笑了,抓了抓脖子说:“还真的是.........。嗯?”然后哈哈的笑了。
也许是因为很久不见,两人见面聊得特别开心,那天以后申伊觉得自己的心特别踏实,就像在异国他乡有一个可以随时联络的可靠朋友。索拉查依旧很忙,申伊偶尔会在餐厅遇见他,有时候会跟他聊几句,但更多的时候看他身边总是有一群人围着就不打扰的离开了。
申伊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太懂得男人世界的人,她只谈了一次恋爱就结婚了,平时几个相处较好的男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她不喜欢花太多心思去研究男人这种特别复杂的人群,因为她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只是她发现有一种男人对事业有着近乎痴狂的热情,自己的先生周海松和索拉查都有这样的特点。作为一个已婚女人,她深刻的理解到如果想让男人的双手去拥抱事业,那么他的手就忙不过来拥抱自己女人了。这个世界上也许会有即可以拥抱事业又可以拥抱女人的男人,但她反正是没见过。所以她对周海松的期望历来都是很宽松的,很少计较。她想起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流行的一句话:男人征服世界是为了征服女人,女人服男人是为了征服世界——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在思维方式上的差别所在。只是她从来不会把男人当作自己的依靠,因为她觉得那样做真的很掉价,也很不安全。人都是会变的,婚姻这种保障生活的模式在现代社会里已经越来越脆弱了,缺少安全感是申伊精神深处的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