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行驶在山野的长途汽车上，翁蓉心被哭声吵醒，她看向车窗外，外面的天已经大黑，前方车头的灯光下，无数树的倒影，像极了恶魔的牙齿，不断的撕咬着车身，像是要把这辆长途汽车整个咬碎吞噬。
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不停在哭，声音刺耳，听得人心里一颤一颤的。车里的乘客有的皱眉、有的看向孩子的方向，或多或少都受到孩子哭声的影响。
孩子的爸妈年龄上相差似乎有点大，男的很年轻，不管他们怎么哄，孩子就是哭个不停，青年男子可能比较性急，红着脸一巴掌就朝孩子脸呼上去。翁蓉心坐在他们的前面一排，恰巧看到忙站起身阻止了青年男子。
“孩子哭一定有原因，多点耐心。”翁蓉心说。
翁蓉心伸手替孩子擦眼泪，没想到孩子的小手一抓就握住她的食指不放。翁蓉心对孩子露出浅浅的笑，征得孩子妈妈的同意，将孩子抱到身上。
闻到孩子身上有异味，翁蓉心解开孩子身上的尿不湿看了看，问孩子的妈妈拿了新的尿不湿，利落的换了起来。再问孩子的妈妈有没有带热水，随即接过孩子妈妈递来的奶瓶；翁蓉心将奶瓶放到孩子的嘴边，小家伙喝到水立刻就止住了哭。
等孩子喝足了水，孩子的妈妈王玲说起孩子先前一直在发抖，问孩子的身上冷不冷。翁蓉心用手在孩子的衣服里探了探摇摇头，这会孩子已经靠在她的身上打哈欠，于是问王玲拿了一块方毛毯，盖在孩子身上。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啊？”翁蓉心问。
“朱萌茂。”王玲回道。
小小的朱萌茂在她的怀里睡着，翁蓉心也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却听到王玲略显紧张的声音。
“老朱，我怎么觉得这条路不对劲，司机是不是走错路了？”王玲摇晃睡觉的丈夫。
“怎么不是了，外面黑漆漆的，你看得清吗。”朱释先不难烦的嘟囔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以前的路没这么颠啊。”王玲很小声的说，接着就没了声音。
翁蓉心却因为王玲的话，心里有些不平静，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不认为王玲的感觉完全是错觉。她看向车窗外，入眼的全是晃动的黑影，这条路她以前没有走过，所以不清楚有没有走错，——可是司机真的可能走错路吗？
微微皱眉，翁蓉心收回目光，倏地发现她怀里的朱萌茂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睁大眼睛的看着她，还小嘴一张一张的对她点头。
“点什么头呢？”翁蓉心原本要对朱萌茂做鬼脸，却怵然愣住，因为朱萌茂举着胖嘟嘟的小手，一抬一抬的指着她。
一个很滑稽的想法，瞬间涌上翁蓉心心头，——朱萌茂点头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刚刚她没有说出口的问题：司机真的可能走错路吗？
“嘭——！”陡然一声剧烈的声响，车子猛地刹停，留下一阵刺耳的回响，颤栗了每一位乘客的心。
“是不是撞到人了，情况严不严重？”车门刚一打开，就有乘客跑下车查看，司机惊吓过度，好一会才有力气推开驾驶座旁边的门，拖着发软的双腿下车。
先下车的乘客已经找了好几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真的撞到人了吗？怎么找不到，车底找了吗？”
“要是没撞到人，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大家议论纷纷。
司机张了张嘴，想要说真的有一个人突然跑到路的中间，他看到想要刹车已经来不及，那人被车撞倒还被卷进了车底。但他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也反复查看了车底，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检查车头，也没有看到任何碰撞后会留下的痕迹，大家都有点心里打鼓：难不成刚才听到的碰撞声是错觉，这么多人一起产生的错觉？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撞到人总会留下点什么，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有人提议说。
一直找下去也确实不是办法，大家开始三三两两的上车，有人要解手吆喝了一声，便和也要去的人结伴走向隐蔽处。
翁蓉心抱着朱萌茂，迟疑的走到司机身边，问了句：车上的乘客一共有多少人。
“二十三。”司机肯定的回答，司机比其他人都着急的想要出发，没有找到被撞的人，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看花了眼。
二十三吗？翁蓉心慢吞吞的上车，不确定的看了最后排一眼，她的记忆里，乘客的人数应该是二十二才对。难道是她在车站上车时，匆匆扫一眼时看漏了？
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翁蓉心连连回头，反复的打量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光头乘客。在车子倏然刹停，所有人都慌慌张张下车的时候，翁蓉心抱着朱萌茂起身，就看见这个人悚然的坐在最后一排。——在翁蓉心的记忆里，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是没有坐人的。
翁蓉心清楚的记得，她是最后一位上车的乘客，落座前她还小小的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坐到最后一排去。这辆车乘客坐满是二十三位，空一个位置就是二十二位。
等到王玲上车，翁蓉心还想问王玲，记不记得从车站出发的时候，车上的乘客一共是多少位，却发现王玲似乎有心事。而她也想到一件事，要是算上她抱着的朱萌茂，车上的乘客一开始确实是二十三位。——但司机口中的二十三，到底有没有算上朱萌茂？
司机还在清点人数，忽的天就下起大雨，靠窗的乘客都赶紧关窗，怕被雨水溅到。
翁蓉心注意到，光头乘客奇怪的没有关窗，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光头乘客旁边的人，瞟了光头乘客几眼，等有雨滴飘近窗户，才伸手过去把车窗关上。而在这个时候，翁蓉心已经十分的确定，要是算上朱萌茂，车上的乘客是二十四位。
是车上真的多了一个人，还是自己记错了？翁蓉心忧心忡忡的看向司机，司机却已经数完人数说出一句：都到齐了。转身坐回驾驶座，司机就发动汽车。
难道光头乘客不是突然多出来的，而是自己记错了？翁蓉心陷入混乱，低头发现——：朱萌茂又一次瞪大眼睛的看着她，但这一次小家伙是在对着她，小嘴一张一张的缓缓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