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臣还请皇上收回成命!绾儿年纪尚小,这婚事过早了。”君昌温说完,狠狠的在地上磕着头。有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现在悲由心起。君王忌惮自己居功自傲,将自己的儿子派送边疆,君昌温想边疆是历练的好地方,好男儿有志不在四方。可是作为父亲,谁又愿意这样担惊受怕,时时关注着边疆的战事。可是现在自己的女儿,女儿也不愿放过吗?
“十六岁出嫁,再等就晚了。朕知道昌温你是怎么想的,可是嫡女嫁给商贾之子委实不妥,难道朕的儿子还配不上你的女儿吗?”老皇帝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年少时的意气奋发好像已经被时间磨平了,只有为自己女儿祈求的可怜虫罢了。
“原来老夫子说你很有能臣之才,眼光独特,可是现在也不过如此,这么说来老夫子还是错了。”老皇帝仿佛除去了心病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空荡荡的宫殿里回荡着老皇帝一个人的笑声,两人面对面,两两无言。
两人曾经明明是最要好的知己,现在君昌温却猜不透他的心了。说他是昏君,可是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挑拨了大臣之间的斗争,让朝廷维持一个平衡状态。说他不是昏君,对能臣的打压却是极其明显,朝堂中可用之才少之又少,度量也是越来越小。
“昌温,你恨不恨朕?”
“臣不敢。”
君昌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他打从心底不恨曾经的挚友,他愿意留在这个朝堂是因为自己心甘情愿。他不愿看见曾经的挚友带着这个天下一起堕落,他不愿看见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可是现在也谈不上喜欢,自己的孩子已经因为自己受过太多的罪了。
“不敢?哈哈,你居然说的是不敢。曾经父皇一直看中二哥,可是他不知道二哥因朕而死,朕为这个皇位生生毒死最疼爱我的二哥。你还记得二哥惨死的样子吗?他对朕说,让朕忌惮你的实力,你是帝王相啊!”
君昌温错愕的盯着老皇帝,难以置信这样荒唐的话居然从老皇帝的最嘴中说出。面相这件事本来就是空谈,他可以指着任何一个人说他有帝王相,谁又去考证呢?
难怪还要怪他生了与皇帝一样的黑眉毛?
这样的无稽之谈,君昌温心里只有悲凉,原来一切的源头在这里。这句话像一只罪恶的手,时不时在老皇帝的心口挠一下。
“臣知罪,明日并会辞官,让皇上高枕无忧。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你可是能臣啊!你走了谁来救这个天下。”也不知道君昌温的那句话触动了他的神经,老皇帝拂袖而起,“朕是天下的主人,你的三个儿子的人头是不想要了吗?你的女儿非嫁不可!”
“朕不信二哥的话,那也未必会信你的话。”
“你知不知道你作为我的伴读,却被老夫子们吹上了天,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神童待在我这个无能皇子身边。我心里萌生这嫉妒,恨,我多想用处理二哥的手段对你。”老皇帝没有用朕,好像他现在还是那个无能的皇子,君昌温的存在就一直告诉着他,他依旧是那个不被父皇看好的无能皇子。
“可是你没有,因为我还有太多用处,我对于你争取皇位只有益处,没有坏处。于是你压制了心里的嫉妒,恨,留下了我。其实当初太傅被冠有莫须有的罪名的时候,我被扶持上位的时候我就感觉出你忌惮我了。因为当初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做宰相,可是你却没有。”
“皇上,我此生欠罗燕一个交代,一个承诺。可我从来没有欠过你什么,从伴读到太傅,我依旧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身后。我原以为你与我一样不管身前生后名,可是我还是看错了。我们已经半条腿迈进棺材了,我何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君昌温郑重的对着高高在上的磕了一个头,是诀别,是往日情分一刀两断,谁也不知道。
“我只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君昌温继续磕下第二个头。
“祝愿国泰民安,实现皇上当年的抱负。”
君昌温磕下第三个头。
他没办法用一己之力支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天下,他辜负了先皇对自己的期望,没能守住当年繁华的京城。他辜负了罗燕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他最终还是娶了二房。他辜负了一个做父亲的职责,没能在给自己的儿子一片羽翼,只能让他们自己保护自己。
君昌温摇摇欲坠的往外走,他的骄傲,神气好像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悲哀,深深的无力感快把他压垮了,连有人接近他都不知道。
“太傅大人,出了何事这般魂不守舍。”封疑正在宫门外等候着这条大鱼上钩,可是他腰上的伤害没有好全又添上新伤,不时带些咳嗽。
“六殿下不好好回府养伤,为何出现在这里等臣。”君昌温又变回了那个小心谨慎的太傅大人,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不惹人注意的六皇子。
“我想即使我不来找岳父大人,岳父大人也会来找我,我不如抢先一步占个先机。”封疑微微颔首,先君昌温一步踏上马车,倒不是他不懂矜持。这里的风太大了,他有些受不住。
“你设计的。”君昌温也算想明白了为什么陈贵妃今日突然此举。
“是我设计的,父皇已经怀疑我,我不过是把这一层纱揭开给你看罢了。”封疑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他不认为这些还能隐瞒君昌温多久,这些事他迟早会想明白的。
“所以你就直接设计让皇上生气,也料定我会为你出面,也料定绾儿会为我出面。”君昌温微微皱眉,接下来的事情显而易见的按照封疑的计划执行,连自己来叩见皇上的时间都算的如此精确,这样的人让君昌温不由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