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道坚守了这么多年,骚塞要移情别恋了吗?不,对一个男人来说,假如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移情别恋,那么以后永远也不会移情别恋。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开始动摇了呢?这是因为他不能忍受即墨一如既往的固执和冷淡,打算主动出击,这一次骚塞依旧想利用人性的弱点而逼迫即墨就范。三年前他原本想利用秋水而得到即墨的爱,万万没想到却把她推给了里昂;三年后,他不由自主地要故伎重演,这又是为什么呢?没人能看透骚塞的心,这个已经由蝉蛹蜕变成蝴蝶的男人其心思是难以捉摸的。自我教育赋予他理性和智慧,但是人性的自私和爱情的盲目却又使他的感性情感神不知鬼不觉地凌驾在理性情感之上,毋庸置疑,骚塞已经不能理性地活着了。
他昏头昏脑地答应了苏醒的请求,带她去兜风了。他们走了整整一天,这一天骚塞对苏醒极尽温柔之举,所有看到他们的人,无不认为他就是苏醒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骚塞毫不介意别人的误会,因为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要让苏醒误认为他为她的魅力所倾倒,因而把口口声声称之为一生挚爱的那个女人早就抛诸脑后了,他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她,爱上了这个妩媚、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其实,假如骚塞只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因为苏醒早就迷恋上他了,而且迷恋得不能自拔,她巴不得他能爱上她,因此,她十分愿意承认并相信他是爱她的。今日的共同出游,她已经肯定了这一点。因此,她坚信她已经打败了家里的那个老女人。
傍晚时分,骚塞和苏醒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家。他们俩个人都面带幸福的微笑。所不同的是,苏醒是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而骚塞却是装腔作势的虚伪的笑。即墨早在他们之前就回来了,但她一回到家就径直走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直到现在都没有下来。整幢房子寂静无声,寂和寞都懒洋洋地趴在餐厅的桌子底下打盹儿。骚塞和苏醒走进客厅时,几乎是一嗅到苏醒的味道,寂就像做了亏心事,生怕被人发现一样,跃起身,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寞看到寂从未有过的敏捷,心下好奇。随即,它也慢吞吞地站起来,朝目光游移不定,不知道在四下搜寻什么的骚塞走去,它心不在焉地围着更加心不在焉的主人转了几圈,最后也郁郁寡欢地离开了。不知何故,狗和猫再也没有以前的欢快劲了,它们都萎靡不振、意志消沉,好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似的。骚塞本以为会第一时间看到即墨,但是,他不仅没有看到她,而且直到深夜他要离开时都没看到即墨出现。车子就停在外面,他知道她回来了,而且猜测她一定就在她的房间里。可是,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是他无法猜到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骚塞心想。临走前,他轻轻地走上楼,敲了敲即墨房间的门。他原以为她也许不会开门,但她几乎是立马就打开了门。他看到她一脸的疲倦之色,而且明显心情低落。
“你怎么了?”骚塞问。
“没什么。”即墨一边说,一边返回房间。
骚塞跟了进去,并随手带上了门。几乎是即墨房间的门一被关上,苏醒就像个幽灵一样轻轻地跑上楼,躲在门背后,开始侧耳偷听他们的谈话。
“导演为难你了吗?”只听骚塞问。
“他让我更改剧情,而且不是小范围地更改,而是大规模地更改。”即墨回答,“他认为按我现在的写法没有商业价值,也就是说不能保证票房。但是,若是按他的要求更改剧本,我认为票房也未必能得到保证,但却违背了我写作此剧的初衷。”
“你写作此剧的初衷是什么?”骚塞随即问,并坐到了床边上。
即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双臂环抱斜靠在墙上,与骚塞面面相觑。
“你是如何答复他的?你答应按他的要求修改剧本了吗?”
“没有。”即墨用坚定的语气回答。
“和导演闹掰可不是一个编剧的明智之举。”骚塞提醒道。
“我打算和你的公司解除合作关系。”即墨说。
“你说什么?”骚塞惊讶地问,“为什么?就因为这么一件目前不能谈拢的小事情你就要撂挑子吗?”
“不,这不是撂挑子。”即墨心平气和地回答,“我要自己拍摄这部电影。”
骚塞沉默了,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即墨。他知道即墨的脾性,从来说一不二。
“虽然你是一位编剧,但是你要明白拍电影可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过了很长时间,骚塞慢悠悠地说。
“不去尝试,怎么能知道结果呢。”即墨回答,“只有自立门户,才能写自己想写的剧本,拍自己想拍的电影。”
“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骚塞目不转睛地盯着即墨的眼睛,慢条斯理、字正腔圆地说,“虽然我们的关系不一般,但是,你是和我的公司解除了合作关系,所以,我不能为你提供任何帮助。”
“你多虑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即墨回答。
“我也绝对不会因为你的退出而终止系列电影的项目。”骚塞语气强硬,一字一顿地说。
“那是你的事情。”
“你非要和我对着干吗?”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认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即墨应道。
“我们来拟个协议。”骚塞步步紧逼,趁机说。
“什么协议?”
“第一部电影,如果我的票房战胜你的票房,你就答应嫁给我。”骚塞用无比严峻而认真的态度说,“如果你的票房超越我的票房,我将永远从你的视线里消失。”
“骚塞,三思而行。”即墨这样应道。
“怎么,你不敢吗?”
“你非要这样吗?”即墨反问。
“是的,我一定要这样。”
“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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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塞离开后,即墨前后给三个人发了电子邮件,这三个人分别是范朋克、B·萨博和里昂的律师。第二天一早,她又动身去了机场,因为她必须回一趟西西里。在这里我必须交代清楚这三年范朋克和B·萨博的情况。
范朋克参加完即墨的婚礼便回到拉斯维加斯完全接管了父亲的赌场生意,他现在已经是个小赌王了。但是,任然未婚。他知道里昂已经去世。而且,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当即墨和里昂一踏上蜜月旅途,范朋克就花重金聘请了俩个世界顶级保镖一路尾随在他们身后,他没有什么别的动机,就是不放心即墨,担心里昂的身份会给她带来什么不测。正是这俩个保镖使他第一时间得知里昂被暗杀的消息。这三年,他一直在等待即墨主动联系他,他判断,成为寡妇的她在性情上也许有所转变,某一刻,她也许会想起自己,她会意识到她需要他,所以,会主动联系他。那时,他就不顾一切地飞奔到她的身边,像从不曾被伤害一样给她全部的爱。可是,他苦苦地等待了三年,从未收到她的任何只言片语。蜜月期就丧夫的即墨还是那么刚强,她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承受下来了。西西里人为里昂举行岛葬的那一天,范朋克也在现场,当时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带着一顶巴拿马礼帽,把帽檐压得低低的,以便使别人看不到他的脸。他机警地混迹在人群中,目光一直追随着即墨的身影。即墨穿着一身黑色丧夫,表情既庄重又平静。
他等了她三年,却始终没能等到她。他原本以为再也等不到了,他意识到她根本就不需要他,哪怕她成为寡妇后。然而,就在他心灰意冷,决定放弃等待时,他却突然收到了她的邮件。
“范朋克,我最亲爱的朋友,”即墨在邮件中这样写道,“我需要你的帮助,假如你能走得开,请速来一趟中国,也就是你生活了多年的那座城市。”
收到邮件的第二天,范朋克便马不停蹄地飞往故地了。
B·萨博拍摄完《皮热的自由》后就和卜骚即电影公司解除了合约关系。他回到美国,又和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签约了。作为哥伦比亚电影公司旗下的艺人,这三年他又参演了好几部好莱坞大片,都是口碑佳片。虽然他在影视界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了,却始终和奥斯卡最佳男演员这个奖项失之交臂。他接到即墨邮件的这一时期刚巧是一个自由演员,为什么说自由呢?因为他刚刚和哥伦比亚电影公司解约,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和哪家电影公司签约,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即墨的电子邮件把他召唤来中国了。
“B·萨博,我想请你参演我自编自导的一部系列电影的男主角,如果你有意,请速来中国。”这是即墨电子邮件的内容。不用说,萨博二话不说飞到了中国。
即墨给里昂律师的那份电子邮件的主要内容是要他打一笔钱到她的账户里。这笔钱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律师虽然震惊她为什么一次性要这么多钱,但他却没有多问一个字,而是按照继承人的要求把那个数目打到了她的账户里。但是,就在他把钱打到即墨账户里的第二天,他就见到了即墨本人。
“夫人,我没想到你怎么快回来。”律师恭恭敬敬地用意大利语说。
“你一定感到很惊讶,我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即墨用意大利语应道。
“夫人,我是个执行命令的人,没理由惊讶。”律师依旧毕恭毕敬地说。
“你对里昂的忠诚使你有理由怀疑任何事。”即墨说,“我谢谢你得体的缄默,但我现在要告诉你理由。你知道我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作家,这是不足为题的。但是,为了纪念里昂,我想为他拍一部电影,传记类的电影,素材来自于他的日记。当然,除了你们这些无论是生前还是身后都始终对他忠心耿耿的人,没有人知道这是一部传记电影。我决定自编自导。所以我需要这笔钱,也许这笔钱会很快花完……”
“请您尽管使用,”律师礼貌地打断了即墨的话,“您的丈夫为您留下了可观的遗产,足够您做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情。”
这是一句异常讳莫如深的话,但即墨却显得尤为镇定。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顿了顿,即墨又说。
“请您尽管吩咐。”律师回答。
“你能否帮我联系把里昂的日记交给我的那位绅士,我有事要和他谈。”即墨用谦和的语气说。
“他就在外面,”律师说,“他知道您从中国回来后,就赶来这里了,我想他也很想尽快见到您。”
“让他进来吧。”即墨说,“你可以离开了。如果还有其他事情,我会打电话联系你的。”
律师毕恭毕敬地离开了。五分钟后,另一位男士走了进来。假如有谁看过《007》,会发现这位男士的气质、体态和相貌和影片里的邦德有几分相像。
“很高兴见到你。”即墨伸出手。
但是这位儒雅稳重的男士没有按中国的礼节和她握手,而是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放开即墨后,男士说。
“这是我的第二故乡,对我来说和我的祖国一样重要,因为它的土地埋着我丈夫的遗骨。”即墨用忧伤的语气说。
男士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在沙发上坐下。即墨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能告诉我,你们还有多少人吗?”即墨先开口了。
“夫人指的是什么人?”
“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没必要挑明吧。”即墨平静地说。
男士笑了。露出两排密实洁白的牙齿和一个浅浅的酒窝。谁也不能否认,这个已年过五旬的男人其魅力不亚于任何一位正当年的出类拔萃的男性。
“我需要他们,”即墨又说,“你愿意挑选一些人和我去中国吗?”
“请夫人说明自己的用意,”男士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才能决定能不能这样做。”
“我想让他们参演一部电影,”即墨言简意赅地说。
“当群众演员?”男士问。
“不尽然,戏份很多。还有你,能演配角吗?”
男士没有立刻回答。
“夫人,我不得不说,你让我左右为难。”沉默了一会儿,男士冷静地说。
“我只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为难,就不必考虑了。”即墨用善解人意的口气说,“我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想碰碰运气。”
“我知道你不是在碰运气,”男士认真地说,“你在要求我们做我们根本办不到的事情。我必须承认里昂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剩下的一些人都在另谋生路,当然我也不例外。不过,我答应你的请求,我会把那些能召集起来的人都聚集到一起,供你挑选。但是我要事先声明,虽然在现实生活中这些人能够出生入死,但在你的摄像机前,他们不一定会演戏。”
“你呢?”即墨微笑着问,“你愿意演戏吗?”
“我对你的这部电影来说,真的不可或缺吗?”男士反问。
“你不仅对我的电影来说不可或缺,而且对我本人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我需要你的协助,我恳请你加入。”即墨用非常恳切的语气回答。
男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