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丑儿十岁……
推开门,便是一片左右无人的荒芜沙漠。
小木屋孤独地落于这一片沙漠之中,不为周围那亘古不息的风沙声所扰。
偌大的沙漠深处,是驼队航线都不会经过的地方。有着两个人,一匹老马,一座木屋,和怎么也杀不完的一群狼!
推开门,天光微亮,又是一晨一度的狩狼。丑儿显得十分平静,即使知道公子并未真正陷入睡眠,她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关拢了门户……
风沙冷硬,天光微蒙。丑儿仰头看那天穹之高,一边在松软沙地中走着,一边失神发呆。
多久了?
以为再便会丑儿,便可以从容不迫地如此下去,再无遗憾。但是,可以真正地再无遗憾吗?
只属于公子和丑儿两个人的世界……
远方山丘上,狼影忽现。
丑儿只是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继续前行。如同王之蔑视一般,尽管这头出现在沙漠中的狼影如此巨大有力得不合理,丑儿还是丝毫不在乎。
在这,末法的时代,正是天道刚刚逝去的时候!
这样巨大的狼影,出现得即正常也不正常。正常是因为,天道逝去前的遗泽,让这样巨大得可以随意祸乱一方城镇狼影出现得一点也不奇怪。不正常是因为,当今的这一片荒漠养不活这样一只狼,更不要说一群了!
丑儿明白症结所在,却也不在乎。
当她走上沙丘时,她慢慢地朝着无边的荒漠坐下,脚边躺着一具尚在浴血的狼尸。
重新变回丑儿,她以为她有能力去改变一切,抚平遗憾。她以为她会很快乐……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么?
前天,小木屋前第一次有生人前来。然后,公子有了入世之意。
昨日,终于犹豫了一天的公子吩咐丑儿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却在开门的刹那,被丑儿所扑倒。
一直乖巧的丑儿却在公子嘴唇上啃了一下,然后询问公子是不是打算回家?
在武皇成长起来的那一段时间线中,公子是会回家的。但他此行,第一个方向却不是回家……
公子明显心神有些震动。然后带着行李又回到小木屋之中呆了一日。
今天,丑儿如同往常一般出来狩狼。
当初那个在丑儿印象中无所不能的公子,此刻在武皇面前却有些局促。
纵使他十世帝境又如何?他就算终其十世,也不曾达到武皇之前的高度啊!
更何况,此刻的公子明显是对丑儿动心了的。
如果说当初施救只是无意或者说带有几丝报复心理的话。此刻的公子对丑儿,明显触及到了心底里最深的柔软。
而此刻的丑儿,则拥有远不复她年纪的心理。
从沙丘上看着朝阳慢慢映红整片苍穹。回头看,这里依稀还可以看见整座小木屋的轮廓,藏在连绵的沙丘的阴影之中。
风吹起的沙砾,从来都是避让着小木屋而过。
那阴影下逐渐回暖的小木屋前。一个少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公子可没有早起的习惯!
见状,丑儿也不禁饶有兴致地转过身来,也不去看那初升的朝阳了。
只见少年先是缩头缩脑地看了一圈周围的沙丘。当看到某座沙丘上的小小人影时,不禁浑身一抖。
然后,少年身后又伸出一个马头,一眼找到了丑儿的方向,然后有些戏谑地看向少年。
他们都察觉到丑儿在七岁时的那天,突然发生了一种变化。但是,他们其实不太在意。
因为,本源气息还是丑儿。就算是启灵,那么也是来自丑儿本身的。也许是未来,也许还是未来……
毕竟就算是轮回转世,本源气息还是有一定的不同的。
反正还是丑儿自己,他们也就不太在意。
但是,从那天之后,这个在老马心中深浅不知的少年,似乎在任何事情上都会被丑儿隐隐压一头!
虽然丑儿还是那个丑儿,一个不雅的侍女的名字,也在做着侍女的事情。
但是,老马则很欣慰地发现。小事上,少年做主。而大事上,却变成了以丑儿的意志为主!
比如现在,少年有意离开。丑儿也没说反对。他被丑儿当时那突然袭击的一啃弄得有些心乱。
呆了一天之后,又有些偷偷摸摸地准备出门。
老马不知道少年为何要如此。只知少年在开门之前,还特地煞有其事地要老马好好照顾好丑儿,他出去一趟,用不了多久时间就会回来的。
但是现在,还走不走啊?
老马戏谑地看着少年,看着他一脸纠结的样子。
想偷偷离开,被丑儿发现了……
沙丘上,丑儿看见这一幕,不禁嘴角微翘。
的确是和预想颇为出入的结果。毕竟,这曾是武皇一直珍视的回忆,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但是,现在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
只是,前路,未来,又当如何?
如果是丑儿,永远停留也未尝不可。但如果是武皇,这是否意味着逃避呢?
曾经的武皇,一直屹立在时代的风尖,也习惯于屹立在时代的风尖。
偶尔回到某处所在,无论是过去,还是回忆。只要让她有片刻安栖的,都是好的。
但是永远停留的话,不知道这是否会是武皇的本愿。
她不明白,她会因此而感到足够的快乐还是隐隐的遗憾。
丑儿在沙丘上站起身来。少年原本迈出房门的半步又缩了回去。
丑儿的未来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此刻,少年内心有点哀嚎。
丑儿拖着血淋淋的狼尸走回小木屋。老马则戏谑地看着少年沮丧地回转,然后把房门带上。
十岁的丑儿,自然比少年还矮上一个头不止。当时当丑儿推开门时,院中的一人一马总觉得丑儿在审视着自己。
丑儿走到院中的小溪旁,素嫩的双脚一下子挣脱束缚,扎入冰凉的溪水中。
少年脸上僵了僵,然后走到丑儿身旁揉了揉她的脑袋。
丑儿微仰着头,似乎颇为享受的样子。而少年脸上也是晕开了一丝笑意……
良久,丑儿微眯着的眼才缓缓睁开道:“公子不是孤儿吧,也有长辈亲人的。”
少年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丑儿又道:“那公子什么时候带丑儿去见公子的长辈亲人呢?丑儿也希望,可以得到和公子相关的人的承认。”
少年有些走神了……
丑儿歪着脑袋蹭了蹭少年的胸膛道:“公子,你是否知道,丑儿在未来有多么孤独?”
“公子,你又是否知道。丑儿这次回来,就不想再放手了。但是,丑儿还是尊重公子的选择……”
少年心中忽然一滞,他轻轻地抱住了丑儿。
丑儿道:“如果公子执意要逝去的话。丑儿想,公子是否可以去随我征战?”
“如果此世不值得留恋的话,公子是否可以去到丑儿的未来陪着丑儿呢?”
“一个人的帝境,太苦了……”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