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默回到那一处镜湖绝崖的洞府，兰衣已经在那里恭候了。显然她回来得很早，很可能连玉灵王的讲话都没有听就回来了，毕竟兰衣并不是新生。
只是与兰衣平淡地打了一个招呼，莫默就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向自己平日里的位置。然后静心凝气，缓缓执起笔锋，诉诸笔端道：我是不是应劫之人？
这一句疑问很简洁，但是却包括了这些日子里默默所有的烦恼，不安与疑惑。
终于，莫默觉得自己再难以加上任何修饰的描述之后，郑重地将信纸折好，然后将所有力量与精力灌注向绿蓝手链……
莫默没有去管鬼戒了。这一次莫默单方面地切断了与鬼戒的所有联系，终于所有的嘈杂与建议都听不见了。
莫默无力地瘫坐在地，内心有些忐忑地等待着。这一次，他没有以往那种虽然脱力但是欣慰的表情。
好在“她”的回应一如既往的快和简洁：我要来天都了。
什么时候？莫默兴奋地险些跳了起来。就要不顾后果地再度寄出一封信去询问时间。
而原本刻意避开莫默书信交流的鬼戒像是察觉到什么波动一般，一下子远远地跑开了！
就是现在！
莫默身前的光线似乎扭曲了一下，“她”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毫无征兆！就像“她”原本就在那里一样！
然而对于“她”不可思议的强大，莫默已经习惯了。因此并未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只是浑身都透着难以言状的惊喜还有局促不安。
莫默浑身虚弱无力，偏偏内心极度亢奋起来。
正在此时，一个小巧的杯子再次盛着莫默所不知道的液体浮到莫默身前。
不疑有他，莫默拿起杯子喝完其中液体，顿时感觉所有虚弱都在瞬间被驱逐出躯体。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平复莫默的心境，没有让莫默陷入那种难明的冷静之中。
“她”就这么正对着莫默坐了下来，刹那间莫默竟产生出一种与整个世界脱离了的感觉。明明镜湖还是那片镜湖，绝崖还是那座绝崖，但是莫默就像回到了那处让他熟悉和心安的黑暗之中一般。
还不待莫默开口先说出自己的疑问，“她”就率先开口道：“你心中有了迷茫，有了不安……”
接着，“她”那听不出情绪的语气缓缓述说道：“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可以选择精彩的人生，就如同这些日子里你所接触的一样，但是你可以做到让很多人都开心都欢迎都羡慕都崇拜……。或者，你可以选择放弃所有……”
这几乎是两个让人怎么也不会犹豫的选择。因为它们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
就像“她”曾给过莫默的选择，路过或相伴，精彩一生或孤独……
然而再次说出这两个选择的“她”语气那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怜。
一时之间，莫默沉默了下来，并不是因为难以抉择，而是因为觉得这些日子里他的表现实在不好。让“她”失望了……
是不是应劫之人又重要么？
然而莫默自己也忽略了，他本身只是一个少年。一个不曾为繁华老矣的少年。
“她”也沉默下来了，被低垂的眼皮遮住的目光感受不到她丝毫的情绪。只觉得“她”此刻如此平静。好似一切都不在乎，又好似等待最后的审判。
“她”一只手握住的剑忽然颤了颤。
然后还不待莫默回应，“她”就忽然抬起了头，目光仿佛穿破了一切阻挡！
在那目光之中有着些许疑惑，些许不敢相信的错觉？！！
“她”不曾在莫默身前掩饰丝毫，因此如果足够细心的话，莫默也能感受到她的一些心绪。
看见“她”前所未有地仿佛关注起其他事物，莫默心中不禁一跳。
“我选择放弃所有！”少年大声地呐喊，如同追逐风声放弃所有的蒲公英。
“她”收回了目光，认真地看向莫默道：“你确定？”
莫默被“她”看得有点脸红了起来，还是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努力地想要去观看“她”的眼睛，想要走进“她”心底的世界。
然而“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如同半掩了门户。
“她”缓缓开口，似乎为自己避让的行为解释道：“我这些日子里也有些疑惑得不到解答。”
莫默闻言，果然打起了十二分注意力倾听。相比而言，自己的所有问题都要往后排。
“你做出了一个让我有些难以决断的选择。”
莫默的眼睛不禁睁大了起来，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都不知道是该暗自窃喜还是要仔细反省。
“你和他很不一样，我一时难以接受。”
“他”，莫默所谓的前世，莫默和“她”之间的第三者。一听到这个称谓，莫默就觉得无解起来。然而却忍不住去关注，因为这一点很重要，很重要！毕竟是值得莫默去放弃所有的抉择。
莫默心思胡乱了起来，一时之间想起他更早前做出的一个选择：重新做个自己，或者回到曾经的自己？
莫默选了第一个，就是这个让“她”感到难以决断？
就连莫默都本能地觉得二者之间有着区别，更何况“她”呢。果然还是很不一样么？
莫默从未如此羡慕嫉妒想要成为一个人，也不由地怀疑起当初的抉择，自己是不是应该后悔？
然而莫默忘记了，在“她”面前，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如同敞明了一般。
只见“她”忽然露出一个笑容道：“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接受改变还是不接受改变，这对几乎所有人来说都是会面临的问题。只不过时间太长了些，改变太大了些，我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难得，“她”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来安慰自己。莫默闻言，心中也不禁放松了许多。
莫默认真道：“我会努力地成为他的。”
“她”只是笑了笑道：“没有必要，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着成为任何人。或许曾经想过……”
莫默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呆地看向“她”。这个选择被否定之后，莫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高兴些，可以很从容地接受自己。
就在莫默再次胡思乱想之际，又一个盛满不知名液体的杯子再次浮到莫默身前。
莫默下意识地就取下饮完。或许是这突兀地动作打断了莫默盯着“她”的脸发呆，也打断了莫默的胡思乱想。让莫默的注意力开始汇聚到眼前的杯子上。
“她”再次开口道：“像你这样的少年走入红尘之中总会被种种景象扰乱了念头。”
莫默本能地想要辩驳什么，却感到无从辩驳。
“她”又道：“尤其是旁人是好是坏的言语行为，总会让你忍不住去质疑自己。这一点，你记忆里那个玉灵王就做的很不错，你可以向他学学。”
玉灵王？听到“她”竟然夸赞别人，莫默很是不满地撅了撅嘴。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
然后莫默很不意外地失神了，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又是那种熟悉的冷静感觉到来，这一次莫默听清了“她”说了些什么。
“鬼戒什么的都是凡俗之辈，那个玉灵王才是真正的心境超凡，称一句妖孽也不为过。你现在还差些，不过现在的你还挺可爱的，确实有些孩子气。”
称自己可爱？莫默心底还是很开心的。就算夸了玉灵王几句，莫默还是很开心地忽略了。
毫无疑问，“她”的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了。
“至于什么为敌的顾忌，你大可不必有。尽管去向玉灵王讨教吧。”
一句很淡的话语，则是侧露出难以言说的霸气！
玉灵王或许并不如玉灵皇等人耀眼。但是作为紫薇帝室的一员，莫默可以感觉玉灵王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以对付。但是“她”只有一句“顾忌大可不必有”，也很从容地无视了玉灵王去拼爹拼祖宗拼家底……
就是这么霸气，就是这么理所当然！透发着另一种让莫默为之心折的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