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到长阳的路途遥远,坐马车坐得屁股疼,李山雨在马车上差点憋得发疯。实在坐闷了,她骑着钱多多在管道一路上飞奔,踏起几丈灰尘。
李山雨爽朗了,露出的笑容媲美春阳。她倒是学着风流少年,摘花献美人。楼檀雅赵子洲初不习惯,后司空见惯。楼檀雅以为楼止瑜对李山雨有情,多日后也看清两人,关系亲密暧昧,就是没有爱情。赵子洲还说出李山雨心有意中人,楼檀雅郁闷了好几天。
车队已经走了一月有余,还有几天便到京城,一路上李山雨一直与楼止瑜同一辆马车。楼檀雅很开心,赵子洲也陪着她高兴,只是李山雨发现楼止瑜不对劲。起初她以为楼止瑜只是收到阴天的原因,可慢慢的她发现了不对劲。
在李山雨眼中,楼止瑜是清润如玉的,眼眸使人如沐春风,微微一笑便让旁人想出“此生无憾”一词。这样的人收敛起笑容,垂下眼眸,宽松的眉头时不时蹙起,最后干脆紧紧挤成山川。
“青玉,你是不是不想回长阳?”李山雨忽然道,她在心里怒骂自己,怎么现在才发现。楼止瑜当年离开长阳必然经历重重的灾难,不然依照他的身份地位,他怎会轻易孤身一人离开长阳。
李山雨焦急想办法,她很快想到了。
“我们不去长阳了,我们去江南,去风景悠然无忧无虑的地方。”李山雨用力拽住楼止瑜的手臂,她是行动派,把头伸出叫来钱多多,准备带着楼止瑜走人。
“山雨……”楼止瑜按住她的手,摇摇头。“我必须得回去啊,长阳是我的家呀……”楼止瑜苦笑,他眉头没有松开。长阳,天下人向往的繁华之地,帝国权力的集中地,一夜富贵一夜狼狈,那是无数寒门、富豪的梦。
长阳的朱雀大街很宽,宽到他能带着几千护卫奔驰,那时的他是什么模样的?高傲、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他每一次出现引来长阳无数少女的赞叹,扬起长鞭的手掳走少女们的芳心,多少女子为他肝肠寸断,苦苦流泪意难平。
在距离长阳一天行程时,雨阻拦车队,车队在楼檀雅的庄子修整等晴天再出行。雨一连下了三天,期间楼止瑜病了。
“咳咳咳……”沉闷的咳嗽声像针,一下又一下的刺进所有人的心房,赵子洲楼檀雅,随行的护卫,庄子的仆婢,每一人都为此事揪心。
李山雨急得直上火,嘴冒泡,牙龈疼,连肉都吃不下了。
楼止瑜在短短三日消瘦了一半,苍白的脸看得让人心酸心疼。医师说他心郁难解,长途劳累,又加上春雨潮寒着了风寒,所以一病不起。
楼止瑜胃口很不好,饭菜吃几口便停下,药喝下去又吐出来,病怎么也不见好。
李山雨在厨房处理鸡肉,她刚刚宰了只鸡,把所有皮骨与油脂丢拔去,切成小块,下酱、盐与少许的米酒腌制。瓦锅里煮着白粥,李山雨盯着它,思前想后又切的当季蔬菜。很快,鸡肉粥就做好了,她端着粥进楼止瑜的屋内。
“必须喝这粥,我花了好大的心机做的。”李山雨鼓起脸,眼眸带着简定,若楼止瑜不吃她就要往嘴里塞一样。楼止瑜无奈,惹急了李山雨她真的会往他嘴里灌,那场景还是不要出现好。
楼止瑜在李山雨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楼止瑜吃下了两碗粥,这李山雨才罢休。出门把药端进来,还带了蜜糖果子给他去口中的药味。楼止瑜喝了药,很快便睡着了。
李山雨在院子看天时忽闻“轰隆隆”的马蹄声,她一皱眉,提着剑出去。
黑衣戎装的男子一路无碍狂奔直往楼止瑜所在的院子去,李山雨挡在他们面前。
“你们是谁?”李山雨仔细大量他们,似乎不像什么好人。
“你这小娘子赶紧让开,我们是长阳来的金吾卫,要见楼三郎。”为首的男子气焰嚣张,声音洪亮,听得李山雨怒从心起。楼止瑜才刚刚睡下,这群人就来捣乱。
“他已睡下!”李山雨压制火气。
“我必须见他!”
“我说他睡下了……你听不懂人话吗?”李山雨大步一踏飞身冲出,一掌把男子打出去,其余男子见此纷纷拔出剑来与李山雨缠斗起来。
“住手!”从长阳赶回来的赵子洲终于出现了,怒声叫停在场所有人。李山雨瞪了一眼他,赵子洲身边俊俏霁衣男子一愣,表情微妙。
“在他睡醒前睡也不许进来,谁来我揍谁!”李山雨怒道,嘴巴里的泡破了,疼得她连眼睛疼了。她说完就回院子,关上门。
“广泽,这如此彪悍无畏的小娘子是谁呀?”霁衣男子好奇问道。
“她是三哥哥的朋友。”赵子洲道,赶紧到被李山雨打出去的男子身边道:“云中郎将!”
“鄙人拜见荣王殿下、晏王殿下。”云中郎将被一位年不过十五的小娘子打飞出去,这脸丢大了,可他还是依照礼法向两位王爷行礼。
“云中郎将,刚刚那位姑娘是表兄的朋友,她很是担忧表兄,才驱赶你们出去的。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赵子洲做出谦行,云中郎将气消了大半。
“前厅备好茶水,请诸位到前厅喝杯茶水。”庄子的路管事上前邀请,一众金吾卫便上了前厅喝茶休息等楼止瑜睡醒。
“啧,广泽何必为一小娘子自降身份呢?”霁衣男子正是晏王赵奕棠,皇帝第五子。
“五哥不知,刚刚的小姑娘是九娘的救命恩人,还是表兄的好友。这几天她为了照顾表兄昼夜不眠,心情不好是理所当然。”赵子洲叹气,李山雨的脾气这几天翻倍的差劲,连他都不愿招惹。
“呵!这庄子缺她照顾表兄吗?”赵奕棠冷笑一声,说得好听,不过贪图楼止瑜的容貌与地位罢了。
“其他人照顾不了表兄,除了她,端来的药和吃食表兄通通吃不下。”赵子洲愁的很,楼止瑜竟在生重病时使孩子脾气,连楼檀雅的哭闹也不管用。
“说的她好似对怀璧很重要。”赵奕棠眼眸闪过一丝打量,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脾气如此之大,不知遇见慕炎华会如何?
“长阳传遍怀璧归来的消息,慕炎华自然也得知。好好想想怎么阻止他见怀璧吧!”赵奕棠蹙眉,他实在不想牵扯进这事,不然他的岳丈便要对自己发难。“我不方便出面,我被杜尚书抓住了小辫子。”赵奕棠轻叹一口气,略憋屈。
“李姑娘会出面的,她与朝堂无一丝关系,也讨厌慕炎华。而且她是三哥哥的朋友,谁用她借题发挥就是针对三哥哥……我忽然有些期待慕炎华来的那天,绝对的修罗场。”赵子洲说着兴奋起来,眼眸亮得像火烛般。
楼止瑜睡到响午才起床,婢女替他整理好仪容,他才出门见客。
李山雨在偏厅咬枇杷,咬了两口就扔了。
酸!
李山雨略觉得无聊,好在楼止瑜并没有聊太久,他身体尚未痊愈,还要多加休息。
云中郎将只告一天假,他还要回长阳城,不能多待。临走时,他看了看李山雨,走到她身前微揖。
“刚刚是我失态,请姑娘见谅。”云中郎将道。
“我也有错,也请你见谅!”李山雨学着他的动作一揖。
赵奕棠脸色微变,云中郎将的态度足以表明李山雨在楼止瑜心目的地位。她可不能小瞧!赵奕棠暗道。
“你在长阳有很多朋友啊!”李山雨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扁起嘴巴轻声问道。
“朋友,算有几位吧。长阳城里又有几位真心人?”楼止瑜疲倦揉揉眉头,坐到卧榻上。“山雨你过来陪我一会。”楼止瑜道,李山雨赶紧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我总有种感觉,到长阳城你会不开心……”楼止瑜翻身躺下,李山雨帮他按好被角。
“有你在身边我就开心。”李山雨浅浅一笑,手掌盖在他的眼睛上,遮盖光线。开心一词很难,人一生中有多少时光是开心的?李山雨坐到地上,趴在卧榻边,仔细看楼止瑜。
楼止瑜长的很好看,好看到不像凡人,站在任何一处都飘然若仙。
要抓紧,不然他就要飘上天了,我再也找不到对我这般好的人了。李山雨心想,不知怎么地想起了霖愿。惊霜说,她在长阳,不知道会不会相见。也许不会,毕竟两人的地位已经不一样。
赵子洲又去找楼檀雅,两人腻歪的模样看的赵奕棠嘴角抽搐,心里埋怨赵子洲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他走出门,到庄子里的园子游玩庄子已被重兵把手,他武艺高超,独自一人不成问题。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眼眸出现,李山雨提着篮子站在一棵山茶树下。赵奕棠刚要开口,李山雨便“噌”的跳上树,剪下几朵漂亮的山茶花放进篮子内,便下来了。
额……赵奕棠笑了一笑,缓步走过去。
“姑娘身手不凡,不知师从何派?”赵奕棠问道。
“我无门无派。”李山雨盯着他,赵奕棠与楼止瑜竟然长的有几分相像,只是赵奕棠的眉眼更细一些,眼眸藏的事更多。“拜见晏王!”思考了一会,李山雨向赵奕棠行礼。她与赵奕棠不熟,也不知他与楼止瑜的关系,该做的礼法还是要做的。
“你见广泽是不拜,现在为何拜我?”
“荣王是我的朋友,晏王殿下并不是。”
“我倒很想与姑娘你做朋友,有胆识敢与金吾卫相对的女子我第一次见。”
“我是粗人,殿下见的多是名门闺女,她们自然不会做如此放肆之事。”
“我很欣赏姑娘。”
“欣赏,殿下抬举我了。”
“姑娘剪花是做头饰吗?”李山雨若有若无在拒绝与赵奕棠深一步的交流,赵奕棠感觉到了,他心感不悦。
“青玉在房里闷着,这庄子的摆饰有些沉默,把花放进去会好些。心情好,病好得快些。”
“你叫怀璧什么?”赵奕棠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青玉啊!”这有什么问题吗?晏王为何表露出吃惊态?李山雨虽然来到这世界有几年,但对这世界的了解少得可怜。在山野村庄里,小孩子的幼名是全村人喊的,可在贵族之中幼名只有极为亲近之人才可唤。据赵奕棠所知,唤楼止瑜青玉的人有皇帝、楼止瑜的父母,然后没有了。
赵奕棠忽然笑了,他刚告诉自己别小瞧李山雨,现就发现自己还是小瞧李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