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耍的表演场地,就在城中马场。
这次表演吸引了城中大半孩童,把一块马场围得水泄不通。
光是进门之前的排队,就得两三个时辰。不少家长,为了插队吵架,甚至有动手的。
紫陌拉着蜜儿,有了一丝丝庆幸。
这孩子见了人多,也不害怕。反而拉着紫陌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寻找捷径,一路挤到了前排。
换成紫陌,以帝君之尊,怎么也不肯和这些污糟的凡夫俗子,挤得满身臭汗。
“爹爹,你快看!”蜜儿示意紫陌,其他家长都是把孩子举过头顶看戏,她人小,视线所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
“蜜儿看不见,爹爹,爹爹!”她的撒娇大法,炉火纯青。
“这,你,我给你找两块砖头,垫起来?”紫陌难得的手足无措。
“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回事。找砖头的功夫,位置就没了。”
“带孩子看戏,还那么多计较!”
“抱都舍不得,这就是虐童!”
……
一旁的家长看不过去,纷纷指责,简直是引起公愤。
紫陌的脸都快气绿了,也只能蹲下身,让蜜儿骑在自己肩头。求自己保佑自己,别让天宫的人看到,傲娇帝君的脸还要不要了。
蜜儿高兴地手舞足蹈,小脚丫在他胸前一晃一晃。
杂耍过半,台上来了一个红衣老人,一句话不说,拈须微笑。
台下的人没什么耐心,都催促着表演。
“没本事就下去,占着茅坑不拉屎!”
“就是,就是。”
那老头将两手在空中一拉,凭空拉出一面铜镜。嘴里喊着,“大,大,大。”
镜子也跟着越变越大,眼看着那镜子占据了整个舞台。
台下众人都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不由啧啧称奇。
“这么大的镜子,要多少师傅才能做出来。”
“这镜子刚才藏在哪儿?好生奇怪。”
小孩子们乐得在镜子里找自己的脸,纷纷挤眉弄眼、吐舌头,玩得不亦乐乎。
蜜儿骑在紫陌脖子上,不停做鬼脸,乐得哈哈大笑。
紫陌眨眨眼,瞳孔发出赤金光芒,见那镜子里,一些孩子头上窜出幽蓝火焰。
仔细一瞧,就连蜜儿头上也有一簇火焰。
他秉心静气,无需转头,就看到守门的小厮挥手扔出黄色符纸。
这些符纸径直飞到带火焰的小孩背上,牢牢贴住。
紫陌心下明白,原来这伙人用幽冥镜查看孩童的生辰,再伺机跟随,偷走他们。
蜜儿是纯阴体,倒出乎他的意料。
台上那红衣老人,面露微笑,眼神掠过台下,在紫陌身上,微不可察地停留了一下。
表演结束了,紫陌把蜜儿抱在怀里,随着拥挤的人流,慢慢走出马场。
他感觉到一股能量,一直跟随二人。
于是,埋下头,轻声嘱咐蜜儿几句。
很快,在拥挤的街道上,两人走散了。
蜜儿小小的身躯,在巨大的人流中,显得柔弱、无助。
她先是哭了一阵子,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一个漆黑的巷子。
一种奇怪的力量,包裹了她,迷迷糊糊,看见巷子左边的墙上,出现了一道门。
她推开门,走进去,穿过漆黑的甬道。
在最深处,看到闪烁的蓝色光芒。
那里是个天然的大石窟,石窟里立着很多巨大灯柱,灯柱最上面是一个个圆形气泡,每个气泡里又有一个孩子。
还有一些孩子从石窟其他角落走出来,自动走到空着的灯柱前面,跟着就飘了上去,被新的气泡包裹。
她觉得不对劲,想喊,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走到一根灯柱前面。
自己也变成了,气泡里的小人。
等石窟里九十九根灯柱,都占满了孩子。
杂耍表演会上曾经出现过的红衣人,从地下冒了出来。
他手里提着一把宫灯,莲花形状,花瓣上流转亮红光芒,煞是好看。
美中不足的是,灯芯黯淡无光。
红衣人提起宫灯,口中念念有词:
”八景宫灯,诸天开耀。
地狱朗明,我身光彻。
太阴真火,焚天煮海。“
话音刚落,光柱上的气泡熊熊燃烧,眼看得许多孩子立刻就要烧死。
一阵清风吹过,一个白衣男子自石窟顶部,飘然落下,仙气环绕。
正是紫陌。
”天枢帝君到访,老道不胜荣幸。“红衣人慢条斯理地说。
紫陌见他认出自己身份,冷声说:”你是谁?“
”老道的名字,不堪一提,早想拜访帝君,不想帝君得闲,这么巧就遇上了。“红衣人一边说话,背在身后的手运气成球。
”九十九个童男女,都是极阴命数,正好点燃太阴真火,倒像是冲我来的。“紫陌扫视四周,缓缓道。
一个火球,”啪“地飞向紫陌。
紫陌衣袖一拂,轻而易举地避开火球,手掌甩出一道白色光剑,刺向红衣人。
那道人不敌,很快就逃走了。
紫陌催动仙法,把这些孩子传送到土地老儿家里。
唯有蜜儿,一从石柱上下来,就跑过去,搂着紫陌的脖子,语带哭腔,道:”我就知道,爹爹会来救我。“
紫陌摸摸孩子柔软的头发,道:”蜜儿可是害怕了?“
”不,我不怕,爹爹方才说,让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不怕,我一点都不怕。“蜜儿一边流眼泪,一边还装出坚强模样。
石窟突然变黑,”轰“地一声,周围升起无数淡蓝色小灯笼。
”啊,啊。“蜜儿惊奇地喊出来。
紫陌低头一看,他与蜜儿两人正站在一盏灯的灯芯处。
花瓣呈莲花状。
这才是真正的八景宫灯。
刚才他就感到这个石窟里,有许多能量波动,只是救人心切,没有细查。
看起来,今天晚上的好戏,刚开始。
原本消失的红衣道人,飘在空中,与紫陌等齐平,拈须微笑:”这招‘请君入瓮’,帝君可还满意?“
紫陌抱着蜜儿,想跳出宫灯,却发现灵力被冻结,无法催动。
红衣道人不顾紫陌凌厉眼神,喜滋滋地说:”石窟里早下了弥罗香,随着运功,钻入丹田,此刻帝君恐怕力不从心了。“
”我再多说一句,九十九个至阴之火,早已炼成,没有今天这一出,引不来您这样的大人物!“红衣道人深感运筹帷幄,得意洋洋。
香暖看他那拽兮兮,一副“我是反派我怕谁”的样子,伸出手想把道人拉下来,“嚓”的一声,竟把道人裤子拉了下来。
道人装逼不成,停止施法,伸手去提裤子。就在这时,紫陌划破十根手指,口中念咒。
瞬间,十滴血在空中汇聚一处,随着咒语,成为一道血瀑布,无穷无尽地往下倾泻。
血雨滴到身下宫灯,宫灯的花瓣也随之枯萎。
紫陌与蜜儿平安落地。
紫陌又催动血雨,攻向道人。
道人手捏花形,突然消失。
紫陌气喘不断,急忙就地调理呼吸和灵力。
道人趁此机会,站在石窟一角,取出一朵琉璃花,吹一口气。
石窟顶部便洒下金色粉末,粉末一碰到半空漂浮的小灯笼,灯笼里蓝色的火焰,烧得更旺。
道人不断念咒,催得阴火,越燃越烈。
蜜儿看出事情紧急,拔下头上银簪,握在手里。
悄悄走到道人身旁,用尽全身力气,刺进道人大腿。
道人全神贯注,没有防备。
他又痛又怒,单手提起蜜儿,扔出去。
蜜儿重重撞在石壁上,落下来,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此时,九十九个小灯笼“嗖”地急飞向紫陌。
紫陌灵力未复,无法躲避。
一道银灰色光练闪过,九十九个小灯笼停在半空打转,前进不能,后退不能。
石窟里飘飘然,又多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好看的女人。
内穿淡青长裙,外披湖水绿长袍,肌肤胜雪,眼睛清澈,仿佛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紫陌欣慰,道:“月隐。”
月隐扶起紫陌,毕恭毕敬,道:“帝君,您没事吧。”
她长袖拂动,身姿曼妙,跳舞一般。许多灯笼,就乖乖进了袖子。
再看那道人,却不知去向了。
紫陌走到蜜儿身旁,抱起蜜儿。
蜜儿嘴边粘着血沫,眼睛大睁,瞳孔无光。
月隐低头,注视孩子,道:“魂魄尚未离体,还可救。“
紫陌不答,只是轻轻擦拭蜜儿的嘴角。
月隐施法,将孩子救活。蜜儿胸脯一震,醒转来第一句话:”爹爹,爹爹,你没事吧。“
月隐被这声”爹爹“震得外焦里嫩。
什么情况,这才几天,帝君连孩子都有了。
紫陌说了前事,月隐也说了自己来此的原因。
她在天宫找紫陌,没有找到。发现紫陌的命星,渐渐暗淡,知道大事不好,看了观尘镜,发现紫陌有难,连忙赶来。
紫陌望着她,说了一句,“谢谢。”
月隐的脸上,浮出红晕,柔柔道:“何必客气,我,我。”她想想不妥,又改口,接着说:“我想,若是我有危险,帝君也是一样的。”
紫陌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月隐跟在紫陌身后,走进土地老儿家。
她心里想,滴水穿石,总有一天,帝君的心,会改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