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避开追兵,进了酒铺,要了个雅间。
老板娘见好不容易有人来,十分殷勤,上了许多酒菜。
香暖本身病着,累了一晚上,早饿了。狼吞虎咽,大嚼起来。
秦桑边吃,边向老板娘打听出路。
老板娘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说:“出路,这怎么好知道的。便是知道,也不敢说。”
香暖放下筷子,若有所思,问秦桑身上带了多少钱。
秦桑行走世间,知道钱可通神。虽然不会变钱,顺手牵羊也捞了不少。现在都掏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老板娘看到银子,两眼放光,笑眯眯地说:“我倒是知道一条路,客官请随我来。”
说完,她收起钱。带两人走到后堂,打开一扇门,门外是一条漆黑的路,安静极了。
“顺着这条路走,不要回头,就能回到来的地方。”老板娘摇着扇子,送二人出去。
二人边走,边说话。
秦桑摸摸香暖的额头,道:“没那么烫,快好了。”
香暖道:“我本来就很少生病,当然好得快。你说志源师兄的事,我要不要告诉师父。”
秦桑道:“我从不管闲事,劝你也别管。”
香暖便沉默了。
秦桑仔细一琢磨,突然站住,语气里透出后悔:“不好,刚才那个老板娘,眼睛是红的。恐怕对我们不利。”
香暖淡淡地说:“你还是疑神疑鬼,别人一个都不好,就你好。”
秦桑一听,十分奇怪:“现在你还有心情吵架?”
“我不吵架,我要活下来。”香暖回答。
“你在说什么?”秦桑停下来,问。
这条路没有一点光,他看不见香暖的脸。突然,身体一凉,他伸手摸去,一把短剑刺进自己的身体。
剑柄,就在香暖手里握着。
“对不起,只有杀了你,我才能活下去。”香暖的声音冷漠至极,仿佛冬日寒冰。
秦桑并没有倒下,他好端端站着,眼里写满不相信:“你又发什么疯,你活下去,就要我死吗?”
香暖还在一下下,用剑刺秦桑。
剑刺进身体发出沉闷的声音,在宁静的黑夜,突兀,嗜血。
“对,我要你死!”香暖的声音变得疯狂。
秦桑天生异体,什么刀剑都伤不了他。
只是香暖的话,太陌生,太冷淡,比刀子还要锋利,划过他的心。
“好,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管你了。”秦桑难过地说完,消失了。
出口就在眼前,外面的亮光洒进来。
金色的阳光,是自由和幸运的象征。
秦桑纠结万分,还是站住了。
抛下她一个人,就这样走?
眼前浮现出,倾盆大雨里,抱起她的样子,那么无助,那么瘦弱。
他转过身,毅然决然地往黑暗里走去。
穿过长长的路,秦桑再次回到幻境,发现这里变样了。
安静肃杀的城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露天赌场。几百个人盘踞在许多张桌子上,喊声、笑声甚至输了的哭声,响成一片。铜钱、碎银子在桌子上随意抛洒,骰子飞快滚动。水烟、檀香散发的烟雾缭绕上空,一片灰蒙蒙中,赌徒们兴奋的眼睛,闪射光芒,那是对金钱强烈的渴望。
秦桑在人间游历,去过赌场,但从没见过这样赤裸裸、疯狂的赌博。
每个人全神贯注在赌桌上,顾不上说话,也听不到说话。
“来来来,快下注,快下注!”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
秦桑抬头,见一个红衣少女正热情地向他招手。
少女扎了俏皮发髻,衣裙上绘着百蝶穿花,手里拿着一根小鞭子,一只脚立在桌上,眼神流转间,活泼灵动。
“香暖,你在干什么?”秦桑大惊。
“胡说什么,我叫秀儿,快过来赌两把!”香暖一脸不解,似乎并不认识面前的少年。
“跟我走,快走!”秦桑过去拉着香暖的胳膊。
香暖挣开,一鞭抽在秦桑身上,大怒:“知道我爹是谁吗?敢在这里捣乱!”
秦桑仔细打量,香暖的眼白上有许多条红色血丝,一步步向中间的瞳孔蔓延。
不好,她也入魔了!
秦桑心里着急,却无计可施。
这时,赌场里响起了“铛铛”的敲锣声。
刚才还陷入疯狂的赌徒都沉默了。
志源穿着金线缝制的衣服,昂首阔步走上高台。他向众人挥挥手,高声道:“众位在这里可还尽兴。又到了结算的时候,来人——。”
说着,打手押着几个赌徒上台。
这些赌徒脸色蜡黄,眼窝深陷,都垂头丧气。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志源继续说道:“开始吧!”
“放过我吧,您看!”一个赌徒伸出手来,一双手只剩大拇指和食指,其余指头都已拦腰砍断,“这两个指头得留着摸牌。”
再一看,两边耳朵都没有。
可想,他输得多狠。
“没关系,心肝脾肺都值钱,就从你的肝开始吧!”志源舔舔嘴唇,一脸兴奋。
说着,一个打手拿把刀,刺进那人身体,熟练地取出个血淋淋的东西,放在盘子里。
那个赌徒居然没死,还在请求:“那我把脾肺都卖了,还能换点赌资,翻本!”
贪婪至此,触目惊心。
秦桑自问寡情,看了这一幕,都觉得可怕。他注意香暖,香暖陶醉在血腥里,似乎想亲手上去取出赌徒的脾肺。
高台上的赌徒,都还了债。
志源志得意满地说:“夫人、女儿,过来。”
香暖听到,不由自主走上去。一个执团扇,风情万种的女人倒在志源怀里。他们三个就是幸福快乐的“一家”。
秦桑认出,那个夫人正是酒铺老板娘。
这个女人一定知道什么!
秦桑尾随老板娘,七拐八绕,走进一个小房间。
老板娘坐在梳妆台前,慢吞吞地打理妆容,她一眼瞥见镜子里的秦桑。眉目含笑,娇滴滴地说:“这位小郎君,怎么又回来了?”
秦桑一屁股坐在桌子上,问道:“你到底是谁?香暖怎么了?”
老板娘起身,给他倒了杯茶,道:“我也想知道小郎君是谁,吃了这里的东西,不被影响,你还是第一个。”
秦桑捏住茶杯,骨节泛青:“原来是你在作怪,香暖是吃了东西才变成这样的!”
老板娘娇柔一笑:“小郎君知道,又何必问我。”
秦桑放下茶杯,一字一字地说:“到底怎么才能救香暖,你一定知道。”说着,他伸手掐住老板娘脖子,:“你不说,别怪我不客气。”
老板娘被掐得喘不上气,直让他放手。
等秦桑放了手,她边整理衣服,边说:“那个丫头挺喜欢这里的,要不小郎君也留下。”
她看秦桑又要伸手,忙说:“不想留没事,很简单,你能在赌桌上赢了那个叫志源的,就能破了他的幻境。”
秦桑质疑:“就这么简单?”
老板娘抚弄头发,道:“小郎君不信我,我也没办法。”
她话还没完,秦桑已经消失了。
赌博开始了,志源和秦桑的赌博。
志源的赌注是老板娘和香暖。
秦桑的赌注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