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璀璨的屋内,两个衣着光鲜的男子在床榻上相对而坐——
入门左手位的瘦高男子歪歪扭扭地坐着,一只脚向内盘起而另一只向前舒展,右手手肘顶着大腿,手掌托着头,左手拿着一枚刻出士兵模样的棋子,脸色略微凝重却绷着嘴;
身上套着一袭青袍,袖口处的青色沾染了黑色,但却有有些泛白且有些脱线,袍内则整整齐齐的穿着一套粗布衣;袍上隐约地浮着一只青角蛟,它的角有一寸长,大约是它头长度的三分之二,但却只有一根;
一顶点饰着青玉的冕笔直端正地戴在头顶,但却斜斜的插着一根石簪,一头干枯发卷的头发也未束在冕内,而是像瞬间被冻结的直泻而下的瀑布般毛毛渣渣地叉在腰处。整一个人的衣着极其怪异但却没有不协调之感,反倒给人一种慵懒而随和的感觉。
右边精壮男子则端端正正地盘膝而坐,左手按在位于其左边的头盔上,而右手搭在面前的桌子上,神情放松但眼神却空洞洞的;
身上穿着一套满是折痕的黑袍,肩上盘着一只黑虬,虬头搭在右肩直视前方,虬身盘过左肩后顺着背部滑到一只凶神恶煞的白虎身后,白虎的尾巴绷直且略向下倾斜,狰狞地盯着后方;袍内是一身甲胄,这和他头上的一头寸发使其显得十分精神但却极其怪异。
“哒”
青袍男子轻轻的将棋子落在棋盘上,便抬起头,对面前人说到:“阳哥,想好你要哪片区域了吗?”
黑袍男子盯着棋盘看了很久,两人无语,一时间屋内又静了下来。
“哒”
“将军。”
青袍男子看了看棋面局势,轻笑道:“诶诶诶,还是阳哥你下将棋厉害。”
随后,他又穷追不舍地问到:“所以你想好了吗?咱们以前小的时候说好的哦,不要耍赖呀。”
“……”
黑袍男子依然沉默。
青袍男子歪着头自言自语道:“……咱们是最亲的兄弟,不管得到了什么都要分给对方一半,以后咱们完成父亲的遗愿打下了属于自己的江山便分立而治,等过完瘾就把社稷丢给咱们都认可的继承者,咱哥俩就带着自己的老婆四个人一起隐居在一个没人找得到的世外桃源,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青袍男子转过头来问到:“现在就只剩这一群不成气候的杂兵还在负隅顽抗了,为什么阳哥你却犹豫了?”
“……”
黑袍男子仍然沉默着。
青袍男子把伸出去的左腿收回来盘好,身子也坐直,问到:“是因为嫂子?”
“……”
黑袍男子始终沉默着,但此时他的神情却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
青袍男子一溜烟的跳过棋盘,勾着黑袍男子的脖子挑起一个笑脸说道:“咳(hài),不是老弟说你,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可不到处都是?再说那次的事又不怪你,天命使然,咱又有什么办法?”
黑袍男子低着头默不作声,但头盔上的盔缨都快被他拽断了。
见黑袍男子隐隐有发作的迹象,青袍男子又弱弱地补了句:“再说,如果嫂子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希望你这么一直消沉下去的吧?”
黑袍男子松开捏着盔缨的左手,将青袍男子架在他脖子上的手拨开后苦涩地叹息道:“阿阴你还没遇到你生命中的那无可替代的人,这种感觉你是不会懂的,有些人错过了,那真的就是一辈子了。”
他转身下榻,穿好甲靴,便一步一步地向帐外挺拔地走去,不时可以听到他嘴里沙哑的呢喃:“柒凌霜,你好狠的心,你曾说我的出现使你见到光明,你深知黑夜的恐怖,又为何把我独留在黑夜中……”
他掀起帐帘,对外面驻守的士兵将领大声地吼到:“传我的命令,今日犒赏三军,明日攻破敌营,吾辈,必将凯旋!”
青袍男子侧着身呆呆的看着他背后那由自己一针一线缝出的“大猫”和尚未完工的“龟蛇”,自言自语道:“咱俩可小时候说好的,咱们不是普通人,你来驾驭千军万马,我来平济天下苍生……你用你的雄心燃起了我的野心,现在你的雄心灭了,而我的野心也不大……”
“哒”
青袍男子轻轻地提起棋盘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卒,轻轻的落在了棋盘上,顿时风云变幻,现在是他将了他的军了——他终于决定走出那谋划已久的最后一步。
……
……
……
“啪~乒~”
狼风睁开眼睛,入眼的还是那屋顶上绿色的青苔和数不清的蜘蛛网,只不过那青苔似乎比昨天更绿了些,蜘蛛网更少了些。
“唔,又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了。”狼风坐起身,右手撑着床板,左手揉着眼睛说道。
随即狼风抬起头狠狠地吸了几口气,坐定身子,歪着头说到:“诶,怎么有股香味?”
“诶,你的鼻子那么灵的嘛?我才刚端进来放下你就闻到啦?合计叫你起床要拿吃的诱惑你呀,刚刚推搡你半天你都是么得反应的哦~”
狼风一转身,便看到芬杨璋一脸揶揄地看着他。
“啊?鼻子是什么东西?诱惑又是什么?”狼风歪着头问到。
芬杨璋凑近到狼风跟前,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的手指指着狼风的鼻子,说到:“就是这个啦~”
他还顺手地戳了戳狼风的鼻子,但却在狼风疑惑的眼神中慢慢地把手缩了回来。
“哎呀,鼻子就是长在你吃饭的嘴巴上边那个有俩洞的东西啦……”
说着芬杨璋一拍脑袋,说到:“对了,差点忘记正事了。”
说着他指了指身旁床头小木桌上的粥,说到:“呐,这是你滴早餐,赶紧吃完出来吧,我在外边等你。”
说着他就双手搭在后脑勺上,歪歪扭扭地,自言自语地走了出去:“还要带他先熟悉一哈咱这地儿哦,毕竟在咋滴都要先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知道村长那个老头咂咋想的……”
说完他便打开门走了出去,靠在了门上。
狼风只听到芬杨璋在小声地说着什么,却什么也没听清。
歪着脑袋想了好久想不出来后,狼风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粥上……
不久后,狼风抱着一个空碗敲了敲门,芬杨璋闻声转过身开门。
“咳(hài),这个就不要拿出来了啦,放在桌上就好了,等会儿会有个家伙来搞这个的,现在我们先去搞别的事啦。”
芬杨璋接过狼风怀里大大的碗,“乒”地一下放在桌上,拉着狼风的手走了出门。
门外艳阳高照,对门顶上用晒干的漆黑墨色的岩星草铺盖的屋檐上慢慢地淌着涓涓潺流,流到檐角化作一滴滴晶莹的水滴滴在檐下的岩星草上,在其略显毛糙的红色花瓣上留下一条水痕后聚到了粉红色的花芯中,但相比于原本的水珠,留下来,聚集到花芯中的水并不到原本的十分之一。
在花芯里的水累积得差不多满了以后水便一下一下地慢慢地从青绿色花茎流出,但最终在触及地面前会被其茎上丛生的鹅黄色茎叶拦截住,然后慢慢的渗进去。然而岩星草茎上的茎叶也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它上面的水会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蒸发,虽然不快,但却能明显地看到其茎叶周围笼罩着的一层白雾。
神奇的是,当有水存留在其上时它的叶片会慢慢地由鹅黄变向明黄,最终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色,但叶片上失去水分后,它整株植物都会瞬间变成漆黑的墨色,直到下一次有水珠出现在其叶片上——然而它只有在叶片上出现成型的水滴时它才能进行维持其活性的调频共振。
如此之多的,似乎对生物体本身有着伤害的特性本不应该在一个生物身上存在,但它却真实地存在着……
“呐呐,看那边,对面那一排房子。”芬杨璋指着正对门的房子对狼风说到。
“那是龙晨星主任的家和他的办务处,平时有什么大事情的话都是他来处理的。唔,虽然他也算是一个小官,但他却异常地和蔼的说。”
狼风不解地挠了挠头,问到:“主任是什么?能吃吗?”
芬杨璋转过头惊讶的说到:“哈?你连主任是啥都不知道啊?你以前是住在哪个旮旯里的啊,就算是个小村落都是有一个村长和一个主任的啊。”
闻言,狼风回答道:“额,我以前是住在……”
狼风歪头想到:“住是啥意思来着?好像是那个吧。”
狼风接着说道:“嗯……住在一个院子里边的。嗯,其实一开始是住在一个小房子里,每天就看着太阳和月亮升起落下……”
狼风比了个手势,接着说道:“一开始我就这么一直看着,好像过了很久吧,我有时会在门后边听到一些声音,不过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一直地看着窗外,有太阳看太阳,有月亮看月亮,有星星看星星,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盯着天空看。”
狼风歪着头说到:“现在想想以前的天有点奇怪来着,好像有一次变成了黑色,一次变成了红色,一次充满了裂痕,还有一次什么都没了,星星,月亮,太阳,都看不到。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时间是什么,也不记得我为什么要盯着天空看,好像是和某个家伙有过约定?啊哈哈,记得不太清了……”
芬杨璋回过头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又转头说道:“那给你介绍村子还是先放着吧,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失过忆,我先带你去张叔那里看一下吧。”
看着狼风有些疑惑的样子,芬杨璋解释道:“啊,张叔原名叫张明达,是我们村里食堂的主厨,天天说什么‘药食同源’‘药食同源’什么的,倒也经常给人治病。
说来也奇怪,我所见过的别的医生给人看病吧,不是叫人拿药材煎煮就是开刀子,就这家伙是思考半天后进厨房里给别人做份菜,一碟到几十碟不止,量也不固定,但效果是真的神奇,吃完过一天病就好了。”
狼风则纠结的说到:“不……其实我是想问……失忆是啥?”
芬杨璋:“……”
(-_-)ゞ
(._.)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