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夏有逸起床,洗漱完毕,凌俐早就站在了门外,“哥,我们跑步去!”
两个人在花园的小径上跑了两圈,回到门口喘着气时,看到一个老人正站在门外。
老人看起来身材单薄,但背却挺得笔直,拄着一支银白色的奇特拐杖,正是蛋炒饭店的老头老韩。
此时老人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挥了挥手,“早上好,看不见的朋友们。”
在常人的眼中,是没有任何回应的,但是老人的神情,却分明像是在听着什么,过了好一阵子,他又挥着手,像是和看不见的朋友再见,然后眯着眼睛,透过树丛看阳光,“天气真好。正好应该出来走走。”
然后,就看到夏有逸迎面而来。
“韩爷爷,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都怪你,没有给我留下你的电话,只能找上门来了,臭小子。”韩爷爷将拐杖放在一边,人老了容易疲劳,他坐在树下的石椅上。
“那是因为我会经常去看你,觉得不必打电话。”夏有逸笑着说。
“我是专门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是什么事让你老人家亲自上门?”
“一把老骨头了,要多运动运动才灵便。听说你们抓到了一个罪犯,你们去照顾了朱水江的猫没?”
老人家连这事儿都知道了,想来是这一阵子走的鬼魂到老人家那儿报道时,嘴巴有些碎,将什么事儿都念给阴间使者听了。
“赵离为了方便照顾,将猫带走了。人犯了罪,猫还是很可爱的。拒绝连坐嘛。”
“我就知道你们去了。今天晚上,朱水江的父亲朱汶会去朱水江家看他,他命数尽了,会死在儿子屋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吗?”他嗬嗬喘着气,自问自答,“因为,那天在迷失岭见过你爸的人中,他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
韩爷爷咳嗽一声,低声道,“你得去见他。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了,阴间使者告诉活人这种消息,可是违规的。我的工资再扣一点,你韩爷爷可就连烟都抽不起了。”
夏有逸问,“今晚,是你亲自去送吗?”
老头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啊,我偷看了同事的名簿。臭小子,说了叫你不要多问,你问得越多,将来我要受的处分就越多,你可不要连累我。”
“是。”
“把那个能读心术的女娃儿带上吧。要是他不肯说的话,女娃儿会读得出来。”
“是。韩爷爷,我送你回去。”
老头儿坐在车上,自得其乐的哼着歌。
将韩爷爷送回蛋炒饭店里,他约了赵离,晚上去朱水江家中等待朱汶。
他心中感叹着,他都十几年不知道有父亲是什么感觉了,那小子却不珍惜,要去做些进班房的事情。
一楼花园里,一棵树下,一个发了点福,但姿色尚存的邻居大妈在择菜,坐在轮椅上的五十岁的老头,中气十足地破口大骂,“你儿子才被抓了,你全家都被抓了!你全家都被鬼抓了!”
他越说越气,很彪悍,不像今天晚上就要走的主啊。
被骂的是一个邻居大妈,收起在外面择的菜就进了屋,留下一句话,“倔老头子,我说句真话,把你气成这样,你这是自欺欺人。”
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提着饭盒,见到情势不对,匆匆过来,也并不是很惊讶,想来这种事经常发生,“爸,你消消气。他们都是骗你的,我们进去吧,啊?”
她这才注意到夏有逸和赵离,问道,“你们是?”
“我是记者赵离,来采访老人家的。”
“让他们进来吧。”朱汶说着。这比想象中要顺利多了。
“还是我闺女好。”进了屋,老头儿一指柜顶,“闺女,我有存折……在柜顶的箱子里。存折,要交给你哥的。”
“爸,你怎么从来都只偏爱我哥多一点啊!什么都想着哥!”
“别生气啊,闺女。”老头一时急了,喘起气来,女儿连忙替他拍着胸口,说道,“别急别急。我不生气。”
“好闺女,你比你哥贴心多了,只是,你哥,代我承受了我的罪。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阳光下的孩子,你哥哥却不得不暗无天日地……暗无天日地为当年我的行为还债,这些钱,是我亏欠你哥的补偿。”
“爸,你突然说什么奇怪的话?你先把饭吃了,我专门给你做的红烧肉,来看看我手艺进步了没?”
“那天晚上,晨露,清风,红月,我印象太深了。要是做的不是伤天害理的事的话,我的人生就不会这么沉重了,好后悔啊。你看,有人来接我了。我快死了。我死了要下地狱的。”
夏有逸与赵离都朝他指向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
朱汶像是知道了夏有逸为何而来,看着他,直接说道,“是我和修立夏绑架了王蕊。那天,我守在迷失岭,躲在树上,用望远镜看着指定地点,等送钱的人来。红月升起的时候,指定地点仿佛有一团雾,草地上像是发生了变化,然后,我们忽然掉下树,有一段时间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你的父亲夏有光死在草地上。而我的腿摔断了,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你爸不是我们杀的,但我们的确是看着他死了,修立夏拿走了你爸箱子里的东西。”
夏有光死在迷失岭,令案情扑朔迷离,很多人恶意猜测他是不是和歹徒有些关系。
坊间却多出的这些传说,夏有逸曾经心痛不已。
“修立夏拿走的东西,是不是一本笔记,一把剑?”
“没有听说过,那以后,我们三个人,都收到了一万元钱封口费。那时候,我就感受到了他的改变,他不再把我当兄弟,我很耿直,拿了一万块钱去还给他,我想和他说,不把我当兄弟了可以,也不必用钱买断那些情分。那天晚上,女孩被控制在他家中,求我救她。”
“要是知道孩子会死,我救了她就是了。那女孩王蕊,是死于意外。修立夏告诉我的,他没想要女孩的命,但那孩子却被不干净的东西杀了,说是被选为了祭品。那天起,修立夏的确是发生了一点变化,他忽然发迹了,也变得不像他了。”
“修立夏一直知道我是后悔的。那时候,条件不好啊,穷,人又年轻,才犯下了错事。这本来是我和修立夏的问题,但是我处理不好,却延续到了下一代,修立夏变成了性格可怕的怪物,他早就扭曲了,他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为了不让我说出当年的事,他指名道姓要我儿子朱水江跟着他。这样,朱水江进入了修立夏的保安团,每天无所事事,但有事的时候,就是要做最脏的活,什么叫脏活啊,那种要进警察局的脏活。这样啊,他又抓住了我儿子的把柄,我这个老头子,为了儿子,从此就只能守口如瓶。”
“但是现在我管不到喽。要是阴间真的有什么孟婆汤之类的,我选择……我选择赶紧一口喝下,就解脱了吧。”
说着,眼中流下两行眼泪,只有两行,老人停止了呼吸。
走出了朱水江家,夏有逸喃喃地道,“付墓打开了修立夏的保险箱,却只拿回了我爸的笔记,那把剑却不见了。”
“你总是说起那把剑,重要吗?”
“你真的不记得八岁那年发生什么了吗?”
赵离摇头道,“我像是做了很长的梦。但是梦到什么却不记得了。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
夏有逸摇头道,“你忘记了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赵离盯了他一阵,命令,“把手伸出来,让我握着!”
夏有逸脸上一红,“什么?”他承认,是有点想歪了,这丫头不是想和我牵手了吧!
他的害羞,让赵离不好意思起来,“你别多想,我只是想感受到你的心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