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咿咿呀呀的碾过道路,有的地方被好心的有钱人在车辙压的地方填上了不知哪来的碎石子。陈柳此刻已经睡醒,在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似乎又是记起了什么东西,但是还有什么东西似乎总是想不起来,头也因为烈酒而胀痛的厉害。
就在大车又碾过一个深深的车辙时,陈柳实在是难以忍受这糟糕的牛械化行进和没有悬挂的木头车,翻了个身顺势一滑便下了车,所幸牛车哪有什么速度,翻车下来时只是略有点踉跄,顺着方向跑了两步便很快站稳了身子。
猛吸了一口山林里的空气,虽然已经到了太阳已经略西斜的时候,但这里的空气却还是新鲜,带有着让人神清气爽的味道,让陈柳混沌中的大脑重启了过来。赶车的六子看到他下车,便冲前面骑着马的吴达大喊“小官人醒了。”陈柳顿时感到前面车队的人都暗暗的回头看着他,这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吴达正处在后方车队的前头,听了这话也不回头,只是将握着右手的马鞭举了起来表示知道了就又放了下去。六子举起一个水囊摇了摇,笑着问“小哥这酒如何?可能再来一口?”陈柳忙达到“不了不了,这酒再喝就以后没机会喝了。”
“哦,这酒要是小哥想喝,老爷可不会怪罪,想喝多少有多少,小哥现在又没有事,也不是官家的人怕喝酒误了事,怎么就以后没机会喝了?”六子好奇的问道。
陈柳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不曾想此酒如此烈,难受,辣口,怕是再喝能头疼死,你说这死了可不就是没机会再喝了吗。”
六子却笑道”看来小哥也好酒,不然也不至于还想着再有机会,原来不是不想,是不敢。“
这时候赶着前面一辆牛拉的大车的中年人突然回过头来说“嗨,小哥这磕了个头差点摔掉魂后倒是变的跟说书先生一样。这个可不是跟我家那婆娘一样,没事就想做那事,想再来却又怕身子就这么交代在那婆娘上。”
六子听了笑骂道:“好了,董叔,这可是你自己不行,换作我那可是有多少次来多少次,像我们小官人这身体倒也不弱,以后想来也不会是你那个银枪白蜡头一样。”
陈柳这才想到前面这赶车的唤作董策,倒也是给好的车把式。只见他们开荤段子开到了自己身上,也只好嘿嘿一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面快步走着跟着车,一面接了水囊喝了水缓了缓。也任由他们两个互相打趣。又转念头一想,这车队的人基本都是从应天跟来的,想来也是熟识的,自己刚刚的话已经有点不同寻常,自己平时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别被外人看出什么太大的破绽。
毕竟还是有点心虚,但又在想如何平衡好这一说话的技巧,毕竟自己对古代的用词只来自于现代出版的一些介绍历史的书籍和一些纪录片,而这些资料中的语言往往要么是文言,要么是白话的二次加工,如果自己过于偏向其中一点,也未免显得假的。尤其是自己一定要按住性子,千万别犯傻去问“现在是哪年哪日啊?”不然怕不是真要喊道士来驱邪了。
想了想没啥头绪,连此刻自己在具体哪个时空还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大概的时间和空间,但是这对陈柳而言还是远远不够的,毕竟明末是一场大变局,譬如说此刻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地——西安府,又有谁能想到在几年内这座巨大的城市会隶属于三个不同的政权呢。
在乱世中,每一日都弥足珍贵。
想到这不禁又觉得失望,便慢了下来,有点落后了,提了提脚下的石子,捡起来看了一下,实际上陈柳并不会地质学,装模做样的看了看,只认出是灰白色的花岗岩后便丢在一旁。随后在六子的呼喊声中跟了上去。
当陈柳三步并两步从后面爬上了车后,出了林子,看着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往左望去,却是有山就在边上,而右侧望去却是类似平原突然有点自己是在西天取经的感觉,正对着夕阳前进。这时六子却又开口了“小哥哦,因为你现在我们估计到不了前面的镇子了,今晚八成要露宿了哦。”
陈柳嘿嘿的笑了笑,心里默念此刻装傻就好。
陈柳便又问道:“那我们此刻大约在何处?若是晚上有狼或大虫与强人如何?”
前排的董策回国头来“小官人别听这厮吓唬,华阴据华州不过六十余里,且无山川大河之阻,哪有什么走不到?只不过入了城倒是那些客栈怕是会见你晚上才来,乘机涨你价格。”
说完六子便笑着接话:“这不是让小官人知道路上艰险吗?”又转过头对着陈柳说道“左边这山,乃是少华山,当年隋末之时,群雄并起,有一豪杰姓王名伯便在此啸聚山林,可谓是……”
六子一番话还没说完,便被董策抢白道“又是哪里听说书的瞎掰?小官人自幼读书,莫不成还不如你有见识?”又说道:“可惜日子紧,回来路过此地时倒可以让老爷带着小官人去耍下。听说江阴徐家有一人,倒是厉害,发誓要游遍天下各处著书立传。”
陈柳一听突然激动了起来,忙问道“此人可是唤作徐霞客?”
“是了,应该是这个名字,小官人可别学他,老爷和令尊还指着你能光宗耀祖哩。不过此人倒是厉害,游遍天下,比说书人口中的所谓豪杰,倒是更像是豪杰,随心而行哩。”董策往后一靠说道
“那此人现在何处?”陈柳忙问道,他当年可是选修课考试时写过徐霞客的大概经历的,要是知道此人在那,便可套出来今年是哪年了。
董策把手伸进衣内捉了个痒,想了想说道:“上次在金陵出发前去了趟江阴采买,和市井里那帮人喝酒时聊了聊徐家,貌似找人给家带了封信说是在昆明。说起来我虽是走南闯北这些年,但是别说云南,贵州都没到过。便是如这次一样在路上过年也是少有。”
陈柳沉默着又躺了下去,董策和六子以为他是累了,便自说自的去了,又绕过了一片林子,便有了些许民房,六子道:“看来日落前还是能进城的。”
而陈柳却没心思关注今晚住哪了,因为他想起来了,如果这个位面历史没有太大变动的话,徐霞客是崇祯十一年去的贵阳,加上古代消息的迟滞和已经出发了这么久还有刚刚董策说的“路上过的年。”
那么现在可以确定了,现在是崇祯十二年了。
“崇祯十二年了啊,1639年……1644……我的妈啊,这比我之前想的还要惨,这跟49年入蒋光头没啥大的区别啊…”在陈柳的自言自语中,牛车缓缓的拉着他进了城门,天也差不多黑了,陈柳感觉这门洞的黑,就如同他可见的未来一样,现在是黑,过了这个门,还是漆黑的晚上。
但是没办法,既然没勇气自杀试试能不能再穿越,那就只好想办法保命了。陈柳深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自己好歹有见识有文化识得字还能背一下诗,就算乱世也是高素质人才,想来也不会太惨,他也明白现在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