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几人又再三谢过了之后,方听念奴道:“有劳王大夫了,刚刚芙影已为王大夫收拾好了一间干净的客房,先请过去休息吧,这一日王大夫也受累了。”之后王尔年便随着芙影出门去了客房。
不出两三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经有人来汇报说那之桃因不服束缚,几欲逃脱,却不慎撞到了侍卫的刀上而殒命了,念奴几人听后,便劳烦两三个侍卫上报宋书怀后,将她草草地拖出去乱坟岗子埋了。
却说宋书怀将殷慕贞并她的两个侍女押入大牢之后,便开始分别审讯她三人,殷慕贞自然明白一旦认罪便是必死无疑,故而是咬紧了牙关将罪责推得干干净净,连曾经想鸩杀梦窈都绝口不提。
侍蕊心怀复仇之志,本就不惜一死的,自然更是不为刑讯所动,只一心完成自己的心愿,又记着书雪当日的嘱咐,唯有事事无参与方可保命,故而只一口咬定对殷慕贞所行之事一无所知。
偏是那宜然虽身为婢仆,却是一向没有吃过什么苦的,还没怎样,只是抽了几鞭子再以各种刑具吓唬了几声,又兼以坦白从宽利诱一番,便匆匆地招供了,将她的主子殷慕贞是如何令她去寻那鸩毒,如何妒恨梦窈统统招认了出来,宋书怀一听,便又将当年殷慕贞如何毒害鸿影之事审了出来,接着又审出了当日如何串通秦绍斐的家人陷害杨宗繁一事,而且,如此一来,自然又将杨继普、严馥瑞事先买通秦绍斐顶罪一事弄了个一清二白,拿到画押签字之后的供词之后,宋书怀内心自是非常满意,之后复又将宜然押入大牢等候宣判。
然后宋书怀便将宜然的供词拿给殷慕贞看去,殷慕贞一看便彻底崩溃了,直哭喊道:“定是宜然栽赃陷害,请宋大人再仔细查明真相,莫要受那奸佞小人的挑唆,而蒙蔽了视听。”
宋书怀听完殷慕贞之言后则是呵呵笑了起来,然后命狱卒拿过来一把椅子,坐了上去,摆出一副与殷慕贞长谈的架势,之后道:“那宜然可是你的陪嫁丫头,她为何会陷害于你,可有理由?再者,她一个婢仆都知道要知无不言地协助官府审案,以求不连累父母,难道你就不懂得这一点吗?你殷家的万贯家财就那么禁得起细细推敲琢磨吗,怕是每一两银子都沾染了累累血痕吧,关于这一点,恐怕少夫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些。”
殷慕贞冷笑道:“宋大人为何又扯上我殷家?且不说我殷家做的都是正当生意,即便略有出入,又与花间袖的案子有何牵连呢?”
宋书怀却徐徐道:“有何牵连?你且看看这些状子,每一张都是花间袖死去官员的家人递上来,状告你殷慕贞和殷家的,这些年来,你殷家为杨丞相牵线搭桥地卖了多少官,又仗着杨丞相的势强行索取了这些官员多少银钱?这些状子便是受害官员的家人状告你殷家强取豪夺,又见势不好杀人灭口的。”
殷慕贞一听事关她殷家,便有些慌了,遂将宋书怀递过来的状纸一一略略翻看了,只见上面所言之事皆数实情,心里更有些虚了,却只咬紧了牙关道:“我殷家杀人灭口?死的人里可有我的相公杨宗茂啊,如真是我们,又怎么会连他也算在内呢?”
宋书怀随即道:“这便是你们的掩耳盗铃、自作聪明之处了,其实谁不知道这些年来,你虽为杨宗茂之妻,可杨宗茂与你的感情不过泛泛而已,否则他怎会一直流连于花街柳巷不思归家,且先是纳了鸿影为妾,且在鸿影死后又与花间袖的梦窈日日相伴呢?心灰意冷的你所幸将杨宗茂一并杀死,反而能更好地嫁祸于花间袖,让她们有口难辩,真是高明啊。”
殷慕贞一听宋书怀提及了与杨宗茂的夫妻情分,瞬间恼羞成怒厉声道:“宋大人,勿要冤枉人!”
宋书怀却不理会殷慕贞的语气和用词,继续道:“不过眼下如果你承认了这些事都是你因为记恨杨宗茂不念夫妻情分而于酒中下毒的话,我便不会将这些状纸公之于众的,还会想办法帮你殷家压下此事。”
殷慕贞细细思量了片刻,道:“你为何会如此帮着我殷家,莫不是有何企图吧?”
宋书怀哈哈笑道:“杨少夫人果然是是个聪明人,实不相瞒,昨日你殷家便已经来人找过我了,殷家的意思是想请我保全殷家,至于杨少夫人嘛,已经是杨家的人了,相较殷家的基业来讲……其他的便不需我再多说了吧?”
殷慕贞闻及此言,已经是心灰意冷,又眼见自己家的管家亦出现在这里,便跌坐在了地上。从小至大,她何尝不明白他父亲一向宠信二姨娘所生的那殷慕宁,而自己,恐怕父亲最看重自己的,也便是自己与杨家的缔结婚姻了吧,母亲也因此才博回了一些尊严,如若不是,殷府又哪里会有她的容身之地呢。眼下既然父亲已然决定牺牲她这个女儿,她亦是无可奈何,终究也还要顾及母亲的性命,还有父亲虽是向来不重视她,却终究是她的父亲,亦不能不顾及。半晌之后殷慕贞方才冷哼一声道:“原来宋大人也是如此行事之人,我殷慕贞倒真是高看你了。”
宋书怀道:“多谢杨少夫人一直以来的高看,宋某感激不尽。如果杨少夫人并无异议的话,就请在这状纸上签字画押吧。话说,这供词还是在少夫人父亲的指导下一字一句写就的,杨少夫人请过目。”
殷慕贞冷冷地接过供词细细看来,原来供词之中,竟将所有的卖官鬻爵、受贿行贿、各种命案都推到了杨继普身上,殷慕贞将供词扔到地上后道:“不要以为这些我会相信是家父的意思,他如何会如此指证公公呢?”
衙役见状,忙将供词捡了起来。
宋书怀道:“那便要问一问这些官员家人是受何人的授意才状告你们殷家了,杨丞相见势头不好,此案的矛头直指丞相府,自然急欲撇清关系了,又恐遭毒杀的官员家人不依,便利诱怂恿了他们状告你殷家,如此一来既撇清了与殷家的利益关系,又趁机打击了殷家,何乐而不为,左右那些账是记在你殷家的账簿上的,只要受害者家人有缘故可循,与丞相府又有何相干。”
然后宋书怀便二击其掌,由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仔细一看,却是殷府的一位管家印承。
这管家印承亦是当年余琩澈暗中安插在殷家以搜集殷笙和杨继普罪证的,因这么多年来一直行事谨慎又机警有谋颇得殷笙的器重。只见他走上前来向殷慕贞沉沉行礼道:“印承奉员外之命见过姑娘,望姑娘体恤殷家风雨飘摇,而救于水火。”
这下殷慕贞彻底无语了,他这个公公的手段她如何会不知道呢?他会有这样的应对之策,殷慕贞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眼下该如何呢,与其连累了整个家族,倒不如舍弃这一己之身保全母家为好,虽是父亲舍弃了自己,母亲到底是真的疼爱自己的,且一直居于正妻之位,说到底,父亲待母亲还是有几分情意在的,自己又何必因自己闯出的祸事而连累父母亲呢?便轻轻叹一口气道:“拿来吧,既然是父亲的意思,必然有他的道理,我签了便是。”
宋书怀便又亲手将供词拿过来递到了殷慕贞的手上,殷慕贞便流着泪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宋书怀便凭着这两纸供词和那一瓶鸩酒定了殷慕贞和宜然的死罪,斩立决;由于侍蕊对此案一概不知,便判了无罪,当场释放。
念奴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独自笑了起来,捏了一粒甜瓜子放到口中,道:“是到了一切都要收场的时候了,芙影,安排下去,好生安抚一下侍蕊,毕竟能守口如瓶地从那大牢之中走出来,可不是一般的本事。再给她一大笔银子,让她远走高飞吧。”
芙影道:“虽然她是帮了我们的忙,可是我们不也是帮了她的大忙吗?不然凭她一己之力如何报得了她母亲的大仇呢?还有,得亏书雪眼神明亮,能发觉侍蕊的异样,让她为我们所用。”
念奴笑笑道:“到底是这丞相府的草菅人命之黑暗成全了我们。”
一得知殷慕贞认罪这一结果,杨继普闻听此事之后则是大怒不止,直骂那殷慕贞是糊涂小人,怎可如此,将这许多的罪状不打自招的供认了,且还供出许多莫须有的罪行,这不是陷老夫于不忠不义之地吗?如若不是有人刻意指使,她殷慕贞一个妇人怎会将这许多的事情知道得这样清楚。
而殷慕贞的父亲殷笙却是百口莫辩,怎样他也没有想到女儿不仅会认下这桩案子,还供出了杨继普的许多罪过,他是无论如何也辩白不清,不是自己指使的殷慕贞如此行事。
而管家印承则是继续无声无息地为殷笙鞍前马后地周旋奔走。
次日午时三刻,殷慕贞和宜然便死在了刽子手的大刀之下,却留下了这样一番迷乱的残局与她的父亲和公公来收拾,真是糊涂一世,到死都留下了一笔笔的糊涂账。
之后宋书怀便凭着殷慕贞和宜然的供词和各方搜集来的证据,获得了皇上的圣旨,一举将杨继普、殷笙和殷笙的儿子殷慕宁一并下了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