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会议室。
朱慈烺正在召开财务会议,听取并议论财会室主事丁墨岩、裕东皇店掌柜王宜中、裕东钱庄掌柜罗日臻的汇报。
丁墨岩念各部门的开销,朱慈烺一边听,一边看手里的账单。
东宫原本一百六十多人,每月开支仅需一千两左右的银子;出宫搬到太子府以后,修葺房屋,扩建校场,用掉五千多两银子。
东宫教导营,开销巨大。才五百多人,入府前的安家银,花掉五千多两;所有的装备,花掉一万五千两;入府以后,每个人的服装、床位、铺盖要三十多两以上,一共近二万两。此后每天开销,共要五百多两,已经花了一万多两。
兵仗局开销更是吓人。现在的掌印太监是田存善,不过他只是挂名,因为财会室、保密室、装备室派人进驻兵仗局,组成了一个兵仗局委员会;武器的研制生产由数个工匠组组长分头负责协调。但是,田存善还是很认真地了解兵仗局的工作,审核兵仗局的财务:因为他知道兵仗局在太子心目中的分量,也知道对东宫力量壮大的关键作用。
兵仗局发工匠月银,购买铁料、煤炭,已经用掉了十二万两银子。
再加上进献给崇祯的十万零五千两银子,合计一下,裕东皇店、裕东钱庄的本银只剩下十多万两银子,而皇店每月顶多只有七八千两银子进账。作为钱庄,十几万两银子本金池是必不可少的。
“处处需要钱啊!”朱慈烺默默核算,感叹地说,第一次扩军尚未到来,届时将需要大笔银子。下个月,崇祯发行宝钞失败,还需要朱慈烺拿银子去安慰他受伤的心。
钱庄暂时不能大规模发行银票,那需要更合适的时机——局势初步稳定,太子权威确立,会计人手充裕,钱庄分支众多……
必须立即补充大笔银子!
王宜中说:“其实琉璃作生产的水晶琉璃,除了分批供应南方客商郑怀谦和皇店每日发卖,还囤积了一批货,南方若是还有别的商人前来,把这批货吃下,拿出几十万两就好了。”
罗日臻说:“王掌柜有所不知。这些货即使到了南京、扬州、杭州等富庶之地,也不能一下子就能全部出掉。何况路上还需要时日。咱们已经承诺,南直由独家专卖,而浙江、福建、广东的商人一时还过不来。毕竟时局动荡,道路不靖。”
“不用担心。”朱慈烺镇定地说:“孤还有一招,可以立即得一大笔银子。本不想立即使用的,现在不得不使出来了。”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想知道太子有什么神奇的招数。
朱慈烺问王宜中:“你还记得,孤要你调查京城的当铺数量吗?”
“回小爷,奴婢记得。早已调查完毕,这些当铺的地址、店面大小、开办时间、掌柜姓名,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登记在册。小爷如果要看,随时可以送来。”
朱慈烺笑道:“孤不必看。接下来,你们组织人手,按照孤的指示去做就行了。”
京师外城,西城区最大的当铺,是宝源通当铺。这天早晨刚刚开门,就有一桩大生意来了。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两个衣着整齐的伙计下车来,小心地从车上抱出两个绸布包裹的几尺长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当铺。
两个绸布包裹一打开,柜台里面的伙计立即喊道:“掌柜的,大生意!”
掌柜亲自出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柜台上敞开的两尊水晶琉璃观音像,不禁一震。
他凑近了,仔细地欣赏,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和惊悸,忍不住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两位宝方何处?”抬起头来,他和颜悦色地问外来两个伙计。
“实不相瞒,我们是裕东皇店的伙计。”一个稍显老成的伙计回答道,拿出两份红色对折契券,“掌柜的,看看货,接当吧!”
掌柜接过契券,打开看了看里面鹅黄的底子,黑色的字迹,鲜红的印章,微微一笑:“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没打算赎回去了吧?”
两个皇店伙计相互看了一眼,回答说:“没错,我们就是来当‘死当’的。”
掌柜的笑容更盛了:“你们裕东皇店今天拿出多少水晶琉璃器出来典当?”
还是那个老成的伙计回答:“一共八尊水晶观音菩萨像,分五路出来典当。”
掌柜“噢”了一声,心中核算了片刻,不经意地问:“哪五路知道吗?”
“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负责这一家当铺,总之都是京城的大当铺吧!”
“好,好。”掌柜轻轻敲着柜台,“每尊菩萨,你们要当多少银子?”
“现在京城市场,每尊水晶琉璃菩萨像,价格已经在三千五百两,若是运到南方,价格还要上涨。当多少银子,掌柜的,就按照规矩来吧!”
掌柜笑道:“这水晶琉璃菩萨,虽是贵重之物,在如今,却也不易转手;本人说话直,典当的规矩,向来是‘值十之物,只当四五’。看在‘死当’的份上,本店不妨当多一点,当银二千三百两。”
“不行,太少了!”
“那好,再加两百两!如果还不行,那就请二位另找下家吧!”
“好吧!就这样,尽快银货两讫。”
看着皇店伙计搬银子,掌柜说:“二位回去,不妨带句话给你们掌柜的,本店放贷,利钱低,欢迎随时来借贷!”
朱慈烺亲自坐镇裕东皇店,指导王宜中部署了当铺大套现活动。伙计乘马车轮番出动,向京师所有四十七家中等以上规模的当铺,共送出了六十一尊水晶琉璃观音像;向七十三家小型当铺,送出七百三十柄水晶如意。
正午,所有伙计都回来了,统计下来,观音像共当得白银十四万三千多两,平均每尊观音当得两千三百两白银;如意共当得十万零九千五百两白银,平均每柄如意当得一百五十两。
“嗯,这一下子增加二十五万两白银。”朱慈烺看这着账单,沉吟了一会儿,说:“其实远远不够用!”
“东宫教导营练满一个月,就要扩军,届时需要大笔银子!父皇那边,最起码也要上交十万两银子,才好说话。这二十五万两银子经不住年前的使用啊!”
大家都陷入担心之中。
罗日臻说:“小爷,这次一个送货的会计班学员回来汇报说:外城的城西最大当铺宝源通当铺掌柜说,他欢迎咱们去借贷,利息好说。”
朱慈烺沉吟了一会儿,说:“借贷也是一条路子。但是,京师商界的银子,其实有限。真正有银子的,是勋戚高官。他们将来若是被流贼拷掠,只怕要交出几千万两白银!”
田存善说:“小爷,京师固若金汤,他们无论如何是不会被流贼拷掠的吧?”
朱慈烺笑道:“那是当然,孤已经出宫任事,绝不会有那一天。但是,他们的银子,都是民脂民膏,应该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