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俭回到琉璃厂,一家人欢天喜地接着。待他详细地叙述了太子召见的过程,并拿出一百两银子,妻子李氏直抹眼泪:“咱家总算时来运转了!”小儿子吕小贵鼓掌道:“咱家发财了!”
吕俭眼睛一瞪:“这一百两银子,是烧制水晶琉璃的本钱。要发财,还得等差事办好了,太子爷赏赐咱们!”
看看家人都齐了,吕俭说:“拿了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办好差事。十两银子的安家费是太子赏咱们的,一百两材料费只能用来烧制水晶琉璃。我虽然有个‘琉璃厂第一匠头’的空名头,可是比起博山的琉璃孙家差远了。太子信任咱们,咱们拼了命,也要把事情办好!不能拖,今天就要动工。”
大儿子吕大贵凑近父亲的耳朵说:“爹,您忘了,田公公吩咐过,不可说出‘太子’,称呼一律称‘小爷’;也不能说出‘水晶琉璃’,要说‘好货’。”
吕俭立即改口:“小爷看得起咱们,咱们就是拼着命,也要把爷的‘好货’烧出来!”
立即下令:“老大,你负责带着老幺和修整后院的窑炉。”大儿子应声:“是!”小儿子也点了点头。
“老二,你去请泥瓦匠修补院墙缺口,墙头加高一尺,不妨多叫两个小工,务必尽快完工。”二儿子也应声:“好的,爹!”
吕俭自己挑起一副空担子,说:“我去买材料,挑不动的,会叫一辆架子车送回来。总之今晚哪怕到半夜,也要举火。”
他采买材料走了很多地方,一直到天黑才挑着沉甸甸的担子进家门,后面还跟着一辆架子车,堆了满满一车东西。
吃过晚饭,泥瓦匠、小工都拿着工钱走了,吕俭连夜开炉烧造。
他认真检查了大儿子改造过的窑炉,命儿子们往里面铺叠煤炭,然后把白天买回来的六个坩埚架在里面,说:“点火!要烧一天才能放料。”
煤炭燃烧起来了,他说:“一个人看着火就行,其他人跟我一起磨料,把料子磨成粉末。”
二儿子看着众多材料,问:“爹,怎么恁多材料!都是些什么?”
吕俭说:“分别是长石、石英、碱、硼砂、硝石、精盐等物……你不必多问。”说着,又指挥一家人动手,把等各种材料都磨成粉。天亮的时候,他开始按照不同的配方,往烧得白热的坩埚里加料。小儿子问:“爹,咱们一次怎么烧这么多种货呀!”
吕俭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小爷吩咐的,要咱们做分类实验,摸索出最白、最透亮的配方。所以哪个坩埚里放了什么料,一定要记好。”
坩埚中的料子烧了一天,变成了玻璃液体。
吕俭指挥大儿子:“加硝石,去色!”吕大贵给六个坩埚加进了不同分量的硝石粉,一边搅拌,一边观察。
吕俭看看差不多了,又指挥:“加盐,去气泡!”吕大贵又上来加入精盐,搅拌更加有力。
第一次烧制结束的时候,吕俭和三个儿子一起看着眼前一字排开六团玻璃,十分惊讶。
小儿子说:“这样还要挑?哪个都是宝贝呀!拿到外面,都是银子啊!”
吕俭却一团一团仔细观看,最后拿起其中一团,举起来对天照了照,说:“这是加了硼砂的,最为透明。按照这个配方,再烧六个坩埚,进一步细化加料配比,一定要烧出爷说的‘透明如冰’的品种。”
六个坩埚又开始烧了。第二天,终于烧出了最为透明的水晶琉璃。
“拿我的酒杯来,就是祖传的那个酒杯!”吕俭激动地对妻子说。
“你要喝酒?”妻子问。
“糊涂!喝什么酒!我要是用酒杯来倒模,用这水晶琉璃铸造一批酒杯,呈献给太……小爷。”
吕俭轻车熟路,用水晶琉璃铸造了一批八个一模一样的酒杯。一家人围在一起,望着桌上晶莹透亮的酒杯,眼里都放出光来。吕俭激动地搓着手,说:“小爷果然非同凡人,竟然知道如此妙品的配方!”
这时,负责联络的太监钱忠进来了。吕俭看见他这两天不时地来看看,然后又走了,很少说话。
“钱公公,小爷要的好货,已经烧制出来了!”
钱忠点点头,说:“你们立下大功了!这一套酒杯,咱家给小爷送去。你们要继续烧制,铸造成品,小爷等得急呢!你们做好准备,瞧小爷的意思,一旦烧制成功,就扩大生产规模,你家这炉子产量,显然不足。需要银两,小爷很快会发来。”
待钱忠走后,吕俭一家又继续烧制水晶琉璃,同时商议扩大生产规模的方法。
小儿子吕小贵说:“我有一个办法,这左右邻居,都是爹爹的老兄弟,最是信任不过的。这几天咱们家加高墙头,闭门烧炉,他们敲门打听,也被咱们支吾过去,肯定都不满,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说咱们呢!不如招揽他们帮咱们烧制好货,把后院打通,改造炉子也快得很。”
吕俭点头:“好主意,我心里也不踏实,就因为这帮老弟兄被疏远了。这样做,既能迅速扩大生产,又能为老弟兄们找到生计,而且这些老弟兄知根知底,胜过在外面胡乱招人。”
左右工匠得知吕俭邀请他们入伙,为宫中烧制水晶琉璃,无不大喜。当下立即动工,打通后院,加高围墙,改造窑炉,忙得热火朝天。
田存善亲自来了,带来了太子的旨意和银子。
“小爷很高兴,说你们一家事情办得好,赏银五十两!”
吕俭一家跪地谢恩。
“小爷还发下三百两现银,吩咐你们立即招揽若干家匠户,扩大生产。不过,这秘方的控制,残次品的管理,成品的等级设计,小爷都有章程。”说着拿出来若干张纸,递了过去。。
吕俭带家人重重地磕了头,接过纸张,恭谨地说:“谨遵小爷的吩咐!草民一定守规矩,办好差事!”接过这几张纸,小心翼翼地折起塞进胸口。
“这是小爷案头的玉如意,小心接着,这是内府所制,天下最为精巧。小爷的意思,是让你们用它来倒模,铸造一批水晶琉璃如意。待到好货产量增加,可以考虑铸造若干大件,譬如观音菩萨像、关二爷像、财神像,无不可造。”
吕俭起身小心捧过玉如意,收了起来,听到田存善后几句话,问道:“我老母当年供奉观音菩萨,留下一尊观音像,人称上品。不知能用它倒模铸造。”
“带咱家看看。”
田存善看了神龛里二尺多高的陶瓷观音像,点了点头:“这像造得确实不错,拿得出手,可以翻模铸造。”
吕俭收了银子,偷偷包了二十两,送田存善到院门口时,不动声色地递给田存善。田存善推开他说:“别来这套。小爷草创艰难,咱们都要用心办事。咱家要是拿了你的银子,日后小爷知道了,咱家就要被抛弃,生不如死!你们以后切不可再做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