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晴,无云,满月。
天上的月亮如玉盘般又大又圆,月光洒在庭下,如一汪清澈幽静的泉水。院子的西南角同样种着一丛新竹,粉壁上,竹影婆娑。微风擦过竹叶,发出动人的沙沙的低语,仿佛在向天地倾诉自己的心声。
竹边的一张小石桌上放着一只酒葫芦,酒葫芦中盛满的依然是清水。
他还是不会喝酒。
姬夜不在桌边,他坐在屋顶上,月光披在他身上,洒下一地碎银。
三年了,他还好吗?
他一直忘不了那个人嘴边那一抹流氓似的微笑。
以前他的世界里只有家族和妹妹,他几乎没有朋友。
他想,原来这就是朋友啊!
还有那个小丫头呢,现在还好吗?她早已嫁作人妇了吧?
月到中天,起了些云,将月的一角掩住了。
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从前,那地方在时,他没离开过,那地方毁时,他就去了极北之地,那时,他曾无数次地怀念过那个地方。但现在不一样,现在他还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现在那个地方对于他而言是一种牵挂,就像是游子渴望喝到一碗老母亲亲手做的羊肉汤一样的牵挂。
在那个他留恋的地方,有他的五叔和八叔,有他的最可爱的妹妹,这些都是他想守护的人。
姬夜紧了紧拳头。三年了,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了,可他还是什么也没有查到。他又该怎样去阻止这场大灾呢?
“兰叶兄弟,家主有请。”门外,一个男仆的声音传来。
(二)
书房。
家主兰因正捧着书在灯下阅读。
书房的布置虽然简单,但颇为雅致整齐,书柜的小格上还放着一盆小小的君子兰。
江湖中的三大家族中,兰家不比姬家的庄严阔气,也不似絮家那般富贵奢靡。兰家传君子之道,家规森严,门风简朴,人人克己守礼,有仙根者修仙,无仙根者习武,因此在三姓家族中反而最得人心。在姬家没落之后,姬筠飞升之前,一直是江湖众派的首领。
现在,兰因在等一个叫兰叶的年轻人。
三年前,他第一眼看见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就觉得他与众不同。他有一种一般蓝家人没有的锐气,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必将是他手中最好的一柄剑。
果然,这个叫兰叶的年轻人,虽然没有仙根,无法修习仙法,但在这个修仙大族里,依然取得了极高的威信。
三年,兰叶从未让他失望过。
“家主。”姬夜走进书房,行了一礼。
“兰叶。”兰因忙将手中的书放下,将姬夜扶了起来。
“此次我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办,但办这件事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你可愿意?”
“家主请说。”姬夜道。
“这件事要追溯到四十三年前,当年,天下各派丢了数位有仙根的童子。我兰家近年来明查暗访,访得当年那十三年间竟然陆陆续续丢了九十八位童子。但这些童子都系旁系子孙,又并非是根基最厚的弟子。因此当时各派虽然作势要查,但日子久了,此事便再无人问津。兰家有心想为天下讨一个公道,但做下这桩公案的人手脚利落,查无可查。因此此事一直拖到了今日。”兰因义愤填膺地说。
“直到近日这人又再一次出山,掳走了我兰家一名旁系子弟,至今生死未卜。我思前想后觉得此事只有你去查才最稳妥。你千万记得此事事关我兰家声望,也关乎我兰家人心是否能稳固,务必要将那人查出来。”兰因忧虑重重地道。
“谨遵家主命令。”
“你做事,我放心,而且这一次并不是你一个人,”兰因道,“你会有一个帮手。”
(三)
那女孩很快就被领到了院里。
女孩十三岁年纪,皮肤黝黑粗糙,穿一身粗布短衫,短衫上还打着好几个补丁,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兰家这样君子之族里的人,反而像是一个从小在乡下农田里干活的姑娘。
“兰小妹。”女孩倒是一点也不认生。
“兰叶。”姬夜以平礼相待。
“这位小友,”兰因脸色郑重道,“这次的事情就要多拜托你了。”
“你放心,但你答应我的事情也要做到。”女孩只是冷冰冰地回到。
“这个自然。”兰因道。
“根据那人的手法,那人若是要再次作案,像兰小妹这样有仙根的旁系子弟必然是他的绝佳目标。待小妹被那人抓走之后,你可暗自跟随那人,找到他的老巢,然后再一网打尽。”兰因道。
“家主的意思是以兰小妹为饵?”姬夜皱了皱眉,“不行,这太危险了。”
“可如今除了这样,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兰因叹了口气道,“要做成一件大事,总会有牺牲的。以你的本事,救出兰小妹不是问题。而且她这次立了大功,她的家人就能一生衣食无忧了。”
“但……”姬夜还没有说完,就感觉一只手缠上了自己的衣袖。
那女孩满眼坚毅地看着他了,似乎是在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姬夜看着女孩,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