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n小姐,
冒昧打扰,刚刚拜读了你的几篇论文,深受启发,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Chuck Br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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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own先生,
十分荣幸能得到您的指点,如果这不是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
Candy T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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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见,是我本人。只是没想到你也没有睡。”Brown在宾大的学术网上搜索了田梦夏发表的论文,他发现这个看似年轻的女人在专业造诣方面其实完全够得上医学博士的身份,她的成就也绝对能够胜任他们的老师。
虽然只是在读博士,但她读的可是MD+Phd的双博士项目。美国医学教育是真正意义上的精英教育,医学院学费高昂、不设本科、极少提供奖学金。
想读医学院的学生,本科通常是读一些和医学相关的专业,比如生物、化学、电子工程学等等,本科毕业后,拿到极高的平时成绩,再高分通过难度仰止的医学院入学考试。
通过了医学院的入学考试,在医学院接受4年的专业教育,历经几百次考试并全部合格后,才能获得临床医学博士学位,也就是MD学位。
医学院的学生,通常都会选择参加从医执照考试和一系列临床教育,最终成为收入和社会地位“双高”的正式医生。还有一部分能力顶尖,希望继续深造的,会选择一个课题,攻读学术研究型博士学位,也就是PhD.
宾大的医学院在全球排名靠前,能在这儿读书的,都是财力和智力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在这群人当众,能拿到每年至多2个名额的MD+PhD双博士项目的入场券,尤其是田梦夏的本科,读的居然是和医学毫不相干的音乐学院,她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到底有着何等的智慧和实力!
早在梦境接入研究还没有风靡全世界的时候,田梦夏就已经发表了论文,将创造梦境和在梦中保持清醒的能力定义为“精神力”,并且找到了方法测量这种非物理性质的力。她提出的精神力量度被引用的次数相当多,说明这种方法已经被学术界承认,并广泛使用了。
Brown大致浏览了几篇田梦夏的论文,发现她的研究内容并不是梦境防御。她主要的研究目标是如何使梦境接入脱离对造梦者对依赖,通过人工智能构建稳定的梦境环境。
打个很恰当的比喻,如果将梦境接入装置看做是探索人脑中的意识宇宙的飞船,那造梦者就是这艘飞船驾驶员。现在其他国家都还在研究怎么造飞船,而田梦夏已经开着最先进的飞船,开始研究怎么让飞船实现自动驾驶了。
Brown觉得,医学院之所以开设梦境防御课程,纯粹是为了回报他们这群商学院的顶级学员对学校的捐助。而田梦夏这种顶尖科学家,应该也只是服从了学院的安排,在研究工作之余为他们讲课。
虽然她在课堂上也表现出了她的专业和敬业,但Brown可以感觉到,这个中国老师教他们的东西,是梦境接入这门新兴科学皮毛中的皮毛。
他为宾大捐赠了上千万的资金,可不是仅仅为了去她梦里观光的。有些东西,既然老师不愿意讲,那么他不建议用些其他手段来问。
点击进入田梦夏的学术主页后,发现她居然是在线状态,于是就试着给她发了邮件。
没想到她居然回了。
“夜晚是整理思绪的大好时光。”田梦夏并不想告诉他上一节课上发生的意外。
“也是学习新知的好时光。我对你的领域充满了好奇。”
“乐意解答您的疑惑。同时对您的好奇也充满了好奇。”田梦夏也好奇一个商业精英为什么会对医学界的论文感兴趣。
“你提出了‘精神力’的量度,我很好奇你的精神力的值是多少。”Brown的提问一项直接了当。
田梦夏在论文里将“精神力”的量度定义为某人在使用宾大开发的标准型号的“脑部活动干扰仪器”,并运行标准催眠程序时能够保持清醒的时间。
这种描述,让Brown觉得即新颖又客观。
田梦夏在课堂上讲过,要想防止被盗梦,就需要在盗梦者制造的梦境中保持清醒;想要在梦中保持清醒,就要燃烧自己的精神力。
燃烧精神力——这本是一个玄而又玄的说法,就像人在梦中不停的找厕所,但脑中仍然清醒的某个角落里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找到,就算找到也千万不要上厕所。这是个梦,一旦你在梦里找到厕所开始释放自己,那现实中的你就会尿床。”
虽然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体验,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能用科学的概念描述这种现象。
这个声音是如何产生的?这个声音如何影响梦中剧情的发展?这个声音需要多强才能把人从梦中叫醒?、
没人能解答。
田梦夏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她找到了一种方法把这种玄幻的感受变成了可以测量的数据。
她提出这种声音产生于精神力,更提出了测量精神力的方法。
而“可以测量”,正是进行科学研究的前提。
所以他很好奇,田梦夏这个精神力量度的提出者,拥有多强的精神力。
“说起来很惭愧,当时为了研究方便提出了这种计量方法,现在看来,这方法已经有些过时了。”
田梦夏没有正面回答Brown这个问题,但以她和Brown在课堂上几次交锋的经验,她知道如果不抛出一个能让他更感兴趣的话题,Brown一定会对她穷追不舍的。
“过时了?这篇论文只是几年前才发布,最近还被引用过。”
Brown的注意力果然被田梦夏转移了。
因为他明白量度的进步与科学的发展程度息息相关,不是那么容易就过时的。
就拿“米”这个量度讲,目前科学界对于“1米”的定义,是光在真空中3亿分之一秒所走的距离。
回溯到1960年,“1米”被定义为质子数为86的氪原子能级跃迁时辐射波长的倍数。
再向上回溯,“1米”被定义为地球一周的4千万分之一,位于巴黎的国际计量局里一根“稳定”的金属铸成的“米”的基准原器,就是全世界最标准的“一米”。
从“布手知尺”的直观计量,到用光学定义长度的现代计量,人类走过了几千年的时光。
而田梦夏提出的被科学界普遍接受的精神力的量度,却在短短几年间就过时了。
这不得不引起他的兴趣。
“没错,已经过时了。一个成功的量度,应该是不受环境局限的衡常存在,而我提出的量度,却受制于脑部活动干扰仪,可以说,是一个失败的量度。”
田梦夏十分客观的回答,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失败。
“可是它依然在被各国的实验室使用。”虽然Brown认可她的说法,但是他显然更看重这个量度被实际使用的情况。
“那是其他实验室还没有实力摸到这个量度的天花板,等到他们能够摸到时,你自然就能够听到反对意见了。有没有一点点小雀跃?我是说,能够在全球最领先的梦境接入实验室学习。”
田梦夏的说法很调皮,Brown在屏幕前不禁弯起了嘴角。
“我一直都用最好的。”Brown保持了他在字面上的高冷。
“您确实配得上最好的。”田梦夏顺水推舟的恭维着。
“您也是最好的。”Brown不会在恭维人方面输给一个年轻的女老师。但是他确实人为田梦夏在他的领域里是最好的。
他会被田梦夏的论文惊艳,一是因为她的开创性的研究成果,二是因为透过那些冰冷的数据解释,他仍能感受到田梦夏在字里行间倾注的人文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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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论文旨在对现阶段的梦境接入研究提供实用的计量,这种计量方法探知的精神力有极限,但人类大脑的潜力没有极限,我们的探索也不会有极限。”
田梦夏在论文结尾写下的这句话深深的击中了Brown,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田梦夏在写这篇论文时无比的希望有人能够超越她所探索到的边界。
末尾的短短几十个字,为这篇冷冰冰的学术论文注入了鲜活有力的灵魂。
这个灵魂,是她对人类精神力的信心,以及对未来的渴望。
“谢谢,你也是个兴趣广泛的商业精英。”田梦夏实在是想不到Brown读医学论文的动机是什么。
“如你所知,其实我对我们的课程也有很多疑惑。”Brown并不想解释他为什么去搜田梦夏的论文。
“对课程,我知无不言。”田梦夏想到陈美婷暗示过她,关于Brown对她的推崇。
所以田梦夏特意强调了“课程”两个字,她可不想Brown误会什么。
“或许我下周应该约你,我是说如果你有空。我更愿意你当面回答我,毕竟我上的不是远程教学课程。现在我认为你需要去休息一下,我注意到你今天下课时十分疲惫。”Brown脑海中又想起了田梦夏那小鹿般的惊恐眼神。
“谢谢提醒,这就去。您也一样。”田梦夏认为这是Brown结束谈话的信号。
终于,她第一次成功转移了Brown的注意,没有回答他自己的精神力的值是多少。
她当然也不会告诉他药物副作用的事。
“周末前会和你确定具体时间,十分期待与你再次交谈。”打完这句话,Brown就合上了电脑径直走向浴室。
田梦夏还来不及回复,就发现Brown名字变成了灰色,她以为Brown说约她应该只是一种客气,没想到居然是认真的。
来不及拒绝的会面就这么定了下来,田梦夏看到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再看看报告草稿上唯一一个解释不清的问题,心情沮丧的回到了田云鹤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