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老鸨的房间在三楼里侧,这个位置不会有旁人轻易进入,而当绿萝前去正要敲门而入时,里面却穿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今夜行动,吩咐你的都给我办好,不要出什么差错,否则你的小命别想要了!”
“您放心,别的不说,丰阳镇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这里绝对第一个知道,护法大人要抓的人,绝对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他们两个非常狡猾,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脚步声越发近,绿萝忙躲了起来,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老鸨从屋中走出。
绿萝便上前提出赎身之事,谁知竟被老鸨果断回绝,只道:“你既入了我青楼,生是青楼人,死是青楼鬼,赎身?你要赎身到哪去?贱命一条,还真以为赎了身便干净了?我奉劝你别瞎折腾,老老实实给我在这呆着。”
一番羞辱人的话,将绿萝仅有的自尊心都践踏在地,她正欲反驳,老鸨垂在身侧的手中一幅画像闯入视线。
那画上画了一男一女,面容清晰,正是下午救了她,并给她一笔银钱赎身的男女!
忽然意识到什么,绿萝忙应声离开,转头便去找酒楼中打杂的奴役陶维暗中商量。
“她便是个吃人肉不吐骨头的,我为她卖身这么多年,赚去的钱恐怕比我拿去赎身的钱还多,她竟还不满足,要我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马车上,绿萝提起老鸨便恨得牙痒痒,“陶维说她不会放我走,不如就拿着你给的钱逃跑,只要出了这镇子,她就没法子找到我,到时无论我去哪,做什么,都不必受她掌控。”
陶维便是马车上驾马之人,看着相貌平庸,却没想到是个有主见胆识的。
沈霁月又问:“那你怎么不走?”
“我知道他们要抓你,你对我有恩,我不能不报。”绿萝说:“本想着看能不能遇上你们,谁知竟真让我撞上了!”
未曾想到,一时的善意之举竟为自己铺设一条后路,可谓天道轮回,凡事皆有因果。
手腕隐隐传来痛感,约莫定是受伤了,外面喧声震天,一辆马车贸然在路上行走着实太过明显,她还不能放松警惕,若那红衣女子的手下追来,她还要应敌。
“别担心,我知道一条小路,只不过有些颠簸,你们暂且忍忍。”
“若无你,恐怕我与他都会落入方家之手。”沈霁月对她道谢,随即问:“方家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营生?”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方家很复杂,而且和飞霜门有瓜葛,不是像我这种人能了解的。”
“飞霜门?”沈霁月脑中猛地闪现出黑衣人脖颈上潦草的“飞”字印记。
“你是东廷人,可能不知道。飞霜门是在大炎境内有名的江湖组织,这几年越发厉害,听说就连朝廷都要敬他们三分。”
自古以来江湖组织看不起朝廷,朝廷更是不屑江湖组织,两者各占其领域,绝无瓜葛。
但凡有所冲突的,皆因利益相争。
想不到小小的邻国,竟也有如此复杂的局势,连江湖组织都卷了进去。
他们在争什么?这是上位者的旨意,还是为官者的阴谋?
绿萝所说的路着实颠簸非常,沈霁月倒没什么,封成谦身上有伤,遭此晃动便形同有人在他伤口上重复地撕扯。
又一剧烈的颤动,马车从坡上落了下来,沈霁月听到身侧一声隐忍的闷哼。
封成谦连嘴唇都忍的发白,几乎没有血色,一张英俊的脸尽是冷汗。
“还有多久?”
“早着,这条路绕了山,最快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出镇呢!”绿萝见封成谦状态不佳,担忧道:“怎么办,我看他受伤很严重,要不停下来吧?”
封成谦微张薄唇,未等他开口拒绝,沈霁月便替他回答:“不必,加快速度继续赶路,这点伤他忍的下来。”
话虽果决,沈霁月却忍不住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她自然了解封成谦的脾性,断不是什么脆弱的富家子弟。
年幼时他整日将自己关在玄机阁的炼铸屋,为了制作出世人惊艳的玄甲,没日没夜地与炎热无比的熔炉相伴。
一颗颗经过淬炼的玄铁何其坚硬锋利,将他尚且稚嫩的手划的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十指连心,他从未喊过一句疼,数年如一日,若非坚毅心性,又怎吃得了这样的苦。
如今的伤,又算什么?
可到底是人,会疼,沈霁月终是不忍,抓住他尚好的胳膊,用自己的力气缓解他的颠簸。
封成谦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只是疼痛让他意识恍惚,无暇去想更多,他只能尽全力使自己所受的疼痛化为最小。
绕过这座小山,不远处便是一处废弃的庙宇。
马车在此停了下来,若再赶路下去,恐怕封成谦便要撑不住。
所幸,尽管这庙宇已废弃多年,到处都是灰尘与遍布的蜘蛛网,但可以遮风挡雨,供台上还有几根未用完的蜡烛,陶维点了火,屋里顿时有了昏黄的光亮。
解开封成谦的衣服,触目惊心的伤痕让绿萝心惊胆战,“天呐,这还能好吗?”
只见那一次又一次裂开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的放置渐渐化脓,刚要长好的新肉又被暴力摧毁,血肉模糊。
“有刀么?”
出来的仓促,沈霁月身上连把刀都没有,只得问向陶维。
出乎意料地是,陶维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这匕首极为普通,在街上便可买到,显然是他买来用来逃亡时防身的。
接过匕首,沈霁月道:“多谢。”
衣服被血凝固在肉里,沈霁月起身拿起蜡烛将匕首燃到一定程度。
“有点疼。”
封成谦只道:“来。”
炽热的匕首方碰到他的伤口,便发出“呲——”的一声,封成谦猛然一挺,剧烈地疼痛让他险些昏厥过去。
焦烟升入空中,一种令人作呕的烧焦味传来,绿萝不敢再看,背过身去。
沈霁月手中却不停,甚至没有半点颤抖,她干脆利索地将他肉里的衣服尽数挑了出来,待彻底干净后才撕下自己的衣服为他包扎。
全程他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不远处,陶维已贴心地堆起柴火点燃,火焰窜了起来,偌大的庙宇中顿时暖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