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月如今寄住在方家,听说方家二老回府,依着礼数她也要前去拜访。
结果方一踏入院落,便看见封成谦身子微欠。
他面前站了个精瘦老头,发已花白,身体却硬朗非常,看起来十分有精气神,沉声道:“把那沈姓姑娘叫来,我想见一见她。”
好巧不巧,沈霁月刚好听得这句,想来那老头便是方家家主,而他口中的沈姓姑娘约莫便是自己了。
沈霁月不假思索开口,“小女沈清,见过老爷、夫人。”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众人视线向沈霁月处看去,沈霁月走进大厅,顿时便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
封成谦面色惨白,神情并不好。她久居沙场,对血腥味十分敏感,一下子便嗅到细微的铁锈味自封成谦身上传了出来。
沈霁月微微蹙眉,他受伤了?
越过封成谦,沈霁月站定在大厅中央,“才听得此讯,姗姗来迟,望二老见谅。”
方漠浑浊的老眼仔仔细细在她身上打量,右手盘着雕花檀木椅把。
“你盯着阿河看作甚?”
方凝雪看她刚才盯着方河看,心中结怨,一步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雪儿,来者是客,休要任性。”下人上前倒茶,方漠拾起瓷杯抿了口茶水,“都坐下吧。”
“爹!”方凝雪望着方漠,希望她爹能给她做主,随便找个理由将沈清打发出去。
“多谢。”
沈霁月不屑与方凝雪计较,余光瞥过对面的封成谦,注意到他坐下时有一瞬动作僵硬,且右肩至始至终未动。
她忽然想起来,似乎封成谦在与庄鱼水贼一战中右肩中箭,难道还没好么?
“你还看!”
方凝雪占有欲极强,自小她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她爹都会想办法给她,她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男人,却被屡次三番的任他人觊觎,她爹反倒说她胡闹,方凝雪心里不平衡极了。
沈霁月不由觉得好笑,“方姑娘,我这双眼睛虽生在我的身上,有时候却也不受我的控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偶尔略过了什么,好看的多看几眼,不好看的便一闪而过,此为人之常情,并非有意,若哪里冒犯了姑娘,还望谅解。”
她这话明显是为了让方凝雪吃瘪。若方凝雪再为难,便是不通人情;而她心上人在身旁,又不能做的太过。方凝雪只得忍气吞声,恶狠狠瞪了沈霁月一眼。
夫人打圆场,“雪儿自小就是这个脾气,有什么说什么,虽有时说话不讨喜,但却没什么坏心思,沈姑娘别与她计较,让让便是。”
沈霁月道:“遇到没礼数的便让让,何苦计较来计较去让自己沾了一身腥,颇为无趣。”
“你说谁没礼数!”方凝雪被她气的半死,蹭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她吼。
听沈霁月如此语气,方夫人本还慈善的脸一下子拉了下去,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方漠打断两人,“雪儿,坐下,成何体统!”
“爹,她骂我……”方凝雪一肚子委屈无处撒,忍不住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封成谦,封成谦却理都不理她。
方漠道:“分明是你无礼在先,若再胡闹便回你房中去!”
方凝雪一肚子委屈无处撒,忍不住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封成谦,封成谦却理都不理她。
气上心头,方凝雪扭头便冲了出去,边跑边哭。
“诶,雪儿!”
夫人见状向方漠埋怨道:“你同她凶什么,她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拿她撒什么气!偏生要出去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石头,这下好,回来没了码头,连女儿也不要了!”
方夫人边说边拿手帕抹泪,说完,她起身追了上去,途径沈霁月和封成谦两人时还十分厌恶地瞟了他们人各一眼。
乱七八糟的石头?
这敏感的字眼窜进沈霁月耳中,她注意到,提到“石头”二字时,方漠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有隐情。
沈霁月面不改色,意味深长地多打量了一圈室内陈设。
中规中矩,除了比寻常人家多了几分富气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待两人离开后,房中才安静下来。
半晌,方漠的神情才恢复如常,道:“我老来得女,舍不得打骂,就把雪儿养成了这般骄纵的脾气,老夫在这里替小女给你赔不是了。”
这方家家主倒是十分进退有度,沈霁月哪里会受他的道歉,“也是我口无遮拦,此事便让它翻篇吧。”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沈霁月有些担心地看向封成谦,他脸色十分不好,没有一丝血气,坐在椅上沉默不语。
“沈姑娘家是哪里人?”
“东廷敖陵县人。”
方漠愣了下,他不知道敖陵是何处,只认得东廷二字,“东廷?我这里可是大炎境内了,你也是因为落水才到此地的?”
“虹河水患着实害惨了不少人。”沈霁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方老爷,自铜临水坝筑起后,虹河便稳定下来,几十年如一日。我听闻那铜临水坝是由东廷一位开国将军倾覆巨大人力铸成,从内到外由坚固无比的玄铁组建,怎会突然塌了?”
她对这方面的记忆全然空白。
先前她问过陈建业等人,因为离得太远,他们纷纷表示不知情。这方老爷非比寻常人家,见多识广,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听人传来消息,说铜临水坝不是自然而然坍塌的。”
沈霁月一怔,“什么意思?”
封成谦突然道:“人力所为,蓄意谋之。”
两人看向他,方漠问:“你怎么如此确定?”
“这几天我查阅资料,铜临水坝的坚固程度远超出我们的想象,虹河水患虽严重,却也不过半月退去,证明水力不大,那么导致水患的原因便只剩下一个了。”
沈霁月挑眉,没想到封成谦这家伙失忆了还不忘办事。果然,人是聪明的,只可惜性格太差。
方漠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了几分赞赏,“我搜集来的信息也差不多如方河所说。”
“如今雨季已过、虹河水退,方老爷打算何时开放码头?”沈霁月问。
方漠微微眯眼,沈霁月虽话没说全,他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经此灾患,我们损失惨重,至于何时开放码头供商船往复东廷,还需再议。”方漠起身,没了再谈下去的兴致,“两位莫急,这段时间不若就在我家中住下。偌大方府,不缺两位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