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赵随云先前说的有关天象那句话,搅得苏鲤儿一宿没睡好,一闭眼,脑子里就是一颗尾巴长长的彗星,慢悠悠地在天上飞着。
第二天,顶着两只熊猫眼出了客栈的她,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正要出门采购食材的唐昀。
唐昀见她这个样子,先是一惊,之后明显踌躇了一下,向她迎了过来,斟酌着开口问道:“鲤儿昨晚可是没睡好,怎的黑眼圈这么重?”
“竟有这般明显?”苏鲤儿心里正有些郁闷呢,今儿还要去看自己那书斋呢,这精神不振的样子,岂不是太毁形象了点。
唐昀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鲤儿哀嚎了一声,伸手在两只眼睛上狠狠地揉了揉,苦着一张脸道:“这下可好,今儿我这样子是非要被人笑话去了不可。”
唐昀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其实他本来想说,很多人包括他自己在内,并不会在意这些,然而他心知,女孩子都是极为在意自己容貌的,这话想来说了也顶不得什么用处,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好在苏鲤儿也没想着要他回答些什么,只是向着他摆了摆手,道:“我今儿要去书斋里头看看,先走一步了啊!”也不等唐昀回应,转身便向着书斋走去。
唐昀在街头小站了一会儿,目送苏鲤儿离开。
就在苏鲤儿的身影即将淡出唐昀的视线之时,一道很不引人注意的黑影,突然从她身后一闪而过,随即在唐昀的视野之中消失不见。
唐昀心里微微一动,一双眼睛缓缓地眯了起来。
方才若是没看错的话……那道黑影,难道是他?他怎么跟着鲤儿去了?
想到这里,唐昀竟是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点担忧的心思,思索片刻,本来打算好的采买也不去了,同样是身形一闪,追着前头那两人而去。
……
苏鲤儿可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发生的这些事情,虽然先前因为黑眼圈被唐昀发现而受了点儿打击,不过这姑娘心宽得很,没一会儿也就释然了,进了正在装修的书斋之后,重又是一张灿烂的笑脸,和前来装修的几个工头聊得很是热络。
她在书斋里头转了一圈,顺手在一个角落里头指了一下,道:“师傅,这地儿看着似乎空了点,若是摆几个花瓶放点花花草草的,看着是否也能更雅致些?”
工头闻言,向苏鲤儿指的那个地方看了一眼,当即有些愕然:“咦,小人先前分明吩咐过那帮干活的小子们,在这里安个花瓶的啊?怎的都这么久了,他们还没给安上?”
苏鲤儿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厢空空荡荡的,连个花瓶的影子也没见着,不由得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工头。
工头也是个办事利索的,当即叫了一个工人过来询问。
孰料,那工人听得工头责问,竟是显得有点讶异:“先前王头吩咐下来,小的不敢怠慢,当时就在这里摆了两个花瓶,只是新鲜花束还没到,便未曾来得及插上花罢了,怎的这一转眼的工夫,这里连花瓶都没了?”
工头一时间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了,道:“莫不是有人给拿到别处去了?”
一面说着,工头一面看向了苏鲤儿,却发现她一双眼睛正呆呆地盯着房梁上头,仔细一看,这一会儿的工夫,这姑娘竟然神游上了,便试探着唤了一声:“苏姑娘?”
苏鲤儿猛然回过神来:“啊?哦……无妨无妨,不过是两个花瓶罢了,既然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来,再拿两个放过来便是。”
工头道了声是,当即指挥着手底下的工人再去拿两个花瓶来。
这个小插曲压根就没被苏鲤儿放在心上,交待完余下的事儿之后,她一抬腿就走了,继续在书斋里头走走看看。
她这厢浑不在意,另一边却是有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间屋子的房梁上头,此时竟是蹲了一个人。
因着蹲在房梁上头的缘故,又兼穿了一身在暗处相当不引人注目的黑衣,黑布蒙面,黑色头巾包住了头发,一眼看去,这人现在就是黑乎乎一团,莫说长相了,就连身量如何,也是不得而知的。只一双亮闪闪显得颇为机警的眼睛,才能让人一看之下恍然大悟:原来头顶上这位,是个大活人啊。
这位梁上君子,现在正满心郁闷着呢。先前这书斋里头突然消失的两个花瓶,正是出自他的手笔。他是昨儿夜半三更刚到的葫芦街,在街上的客栈里头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早晨起身本想去提壶小厨找点吃的,结果却看见苏鲤儿在和唐昀一通闲聊之后,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小厨边上还在装修的店面,暗道这个人面生,难不成是葫芦街新来的?
出于好奇,黑衣人尾随苏鲤儿进了书斋,从她和工头的对话中,确认了她新人的身份,一时间玩心大起,想要看一看这个新人到底有几分本事,便趁人不备将书斋里头两个花瓶给偷走了。之后,他便隐在了这一处房梁上窥视。
谁曾想,工头正在责问手底下的工人之时,那姑娘便毫无预兆地抬起了头,一双清澈的眼,不偏不倚地望向了自己的隐身之处。那眸光虽是气势不强,却带了几分难以觉察但不容抗拒的坚定神态,直惊得他后背寒毛乍起,心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然而下一瞬,他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这姑娘看的明显不是他,而是在他不远处的一根房梁。那貌似坚定的神色,细细一看,就能觉察到不对劲——她只是在发呆而已。
黑衣人在心里暗嗤了一声,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在江湖上打滚摸爬多年,竟是险些儿被一个小姑娘一道眼神破了功,这要说出去,岂不是得被同行的人当作笑柄了。
然而紧接着,黑衣人发现苏鲤儿压根没把这两个花瓶当一回事,眼睁睁看着她轻飘飘放下两句话就走了,登时一口气堵在了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着实难受。
他今儿早饭都没吃,就是想来试一试这新来的姑娘到底水有多深,谁知人家压根没注意到他,高高提起轻轻放下,问了一声花瓶去哪了,就没个下文了?
这葫芦街,这一回怕不是招了个草包进来吧?
黑衣人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自己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今儿居然被一个草包给无视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竟敢不把小爷我当回事儿,你给我等着,今儿不让你知道小爷的厉害,小爷的大名就倒过来写!”房梁上黑乎乎的一团,突然诡异地动了动,一个带着些莫名火气的声音,在此时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