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鲤儿的动作相当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引着沈玉竹来到了这间屋子,进门一看,在发现虽然地上的黑色小虫变多了些,然而唐昀依旧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之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回头再看向沈玉竹,却是惊讶地发现,对方的一张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和锅底也似漆黑,一直以来眼里那一丝微显不正经的笑意,此时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里怎么会有这宗东西?”沈玉竹眉心紧拧,一双眼睛闪过寒光。
“阿沈,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苏鲤儿同样拧着眉,出声问道。
沈玉竹并不急着答话,而是先绕着这间屋子转了一圈,随即沉声向唐昀道:“亏得你方才没离开这处地方,不然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未必救得了你了。”
这话甫一出口,唐昀和苏鲤儿便是齐齐一惊,苏鲤儿更是直接冲口而出:“怎么会?”
“这东西,是尸蛊。”沈玉竹一手指了指屋子里正满地乱窜的黑色小虫,“此物生于极阴极寒之地,被人养出来之后,只要置于温暖之处,便会自家寻找活人,钻入那人的身体里去,吸食活人血肉,从内部慢慢将人肉腐化,待宿主的肉被腐化至表皮之后,尸蛊便会在宿主体内大肆繁衍,生出这许多小小的尸虫来。”
苏鲤儿和唐昀两人,听得面色一变。
沈玉竹的话犹未说完:“……生出来的这些小尸虫与母虫却又不一样,虽是喜阴耐旱,却更喜温暖环境,且这宗东西会传染,交欢便是它们传染的法子之一,除此以外,血液亦可……唐昀你刚才用手里那枪挑了这床被子,银枪上头带了这床上的腐气,这东西是尸虫们最喜欢的,现在你待在这屋子里还好,若是就这么直喇喇地出去了,这群尸虫铁定跟着你爬出来。”
唐昀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还好方才出于谨慎,没有离开这间屋子……
不光是他,就连一旁的苏鲤儿也是脸色发绿,木着一张脸问沈玉竹:“那……这要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他就这么傻愣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吧?”
沈玉竹在心里默默地给了苏鲤儿一个大白眼。
能让她沈玉竹认出来的东西,又怎么会没有破解之法?这姑娘,这种时候怎的忽然就变傻了?
看了看僵着身子站在尸虫群里不敢乱动的唐昀,沈玉竹若有所思:嗯……鲤儿这莫不是所谓的关心则乱?有戏啊……
不过,心里八卦归八卦,沈玉竹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曾放慢,只见她从袖口处抽出一个小瓷瓶,转头向苏鲤儿道:“有酒么?”
于是乎,苏鲤儿又充任了一回跑腿的,当她再一次从门口出现之时,手里便多出来了一壶酒,有些紧张地问沈玉竹:“够不够?”
沈玉竹打开酒壶盖子看了一眼,道:“要除去所有的虫子还不够,不过要他出来,却是够了的。”
说着话,沈玉竹伸手拔开小瓷瓶瓶塞,自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屈指一弹,药丸便落到了酒壶里头,随即迅速盖上酒壶盖子,将那酒壶拿在手中,轻轻摇晃了一阵,复又打开盖子,鼻子凑到壶口处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向苏鲤儿道:“站开了。”拿着酒壶走向虫群,手腕一沉,酒壶之中的酒,便倾倒在了唐昀脚边。
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那酒甫一倾落,底下虫群便如潮水一般,忙不迭地纷纷退散,那速度,竟是比先前唐昀挑开被子,虫群蜂拥而出的时候还要快。有那几只动作慢手脚不利索的,被药酒不偏不倚地浇落在了身上,身上登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嗤嗤”声,当场翻了肚皮,扎手舞脚地在酒液之中一阵挣扎,却是敌不过那酒液料猛,不出一会儿,便纷纷停了动作,眼见得是死透了。
沈玉竹拿着酒壶边走边倒,很快给唐昀清出了一条通路来,又用余下的酒把唐昀的银枪也给清理了一番,这才把他给放了出来。
唐昀走回到苏鲤儿身边,就听得沈玉竹说了一句:“我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什么?”两人齐齐发问,说完了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苏鲤儿眼里的神情略微古怪,似乎是有些别扭,而唐昀眼底却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笑,看得苏鲤儿越发不自在,微微偏过了头。
沈玉竹并未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一手托着下巴,道出一句令得唐昀和苏鲤儿都是大吃一惊的话:“我能肯定,这附近一定有苗人!”
“此话怎讲?”唐昀惊讶道。
“尸蛊这宗东西,繁衍极快,破坏力也极大,但这些子虫当中,能够成为新一代尸蛊的,却是少之又少。”沈玉竹伸手一指还爬在地下的黑色小虫们,这些小虫依旧围着大床乱转,然而并没有哪一只敢于去触碰地上的那滩酒液,“这宗东西祸害了人之后,等到宿主身死,它们便会将宿主的血肉食尽,单留下一层残破的皮子,随后便在皮下陷入休眠状态,以期消化被它们吃掉的血肉。这其中,能醒过来的尸虫,便会化为真正的成虫,稍加驯养便能够成为可供人驱使的尸蛊,而现在这么多尸虫……”
沈玉竹又看了地上的小虫们一眼:“最终能够成功苏醒的不会超过两只,而尸蛊母虫在繁衍生息之后便已经死去……尸蛊向来难养,你们说,苗人会不会来把这新的尸蛊取走?”
不用沈玉竹多说,唐昀和苏鲤儿就已经全然明白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色。
“那……这个人?可还有得救?”苏鲤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床上那一团还在蠕动的人影。
沈玉竹也跟着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没救了……尸毒已经深入骨髓,死了是迟早的事。”
苏鲤儿默然,神色复杂地看了床上那人一眼。
沈玉竹也看了那人一眼,心有戚戚焉地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这青楼也是着实古怪了些,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方为上策……”
“只怕你们是走不了喽——”
一个声音就在此刻突兀地响起。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循声望去。
这屋子靠窗的一个角落里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奇装异服的人,正抱着双臂,冷冷地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