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说你这人恁的事儿多,打烊了还非要进客栈找我们的麻烦,原来是不安好心,在这里等着看老子出丑呢?”那小二一见沈玉竹拿着个碗往外头倒吃食,心下登时明白,沈玉竹只怕是看破他们的行藏了,当下走到沈玉竹跟前,把脸一黑,做出了一副狰狞模样来。
沈玉竹回头一看,见小二凶神恶煞起来,却也没放在心上,自己这点小伎俩本就瞒不过他们多时,况且,自己本也没打着用这点子手段就糊弄了他们去的主意。于是乎,沈玉竹不慌不忙地把碗筷往桌上一放,碗底桌面一碰,发出哒的一声,慢悠悠地道:“怎地,一碗面罢了,值当多少拘迷杵,要你这厢咋咋呼呼的?”
这句话甫一出口,那小二便是一愣,这憋了半日好容易能够提起来的气势也是一滞。这一下不打紧,只觉得方才提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卡在了那里,上不来下不去,着实哽着他了,当下也顾不得沈玉竹还坐在那里,就跟个待宰的鸭子似的,一手捏着脖子好一阵咳嗽,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才把气儿消了下去,看得一旁的沈玉竹好悬没笑出来。
小二这一阵咳嗽,再抬头看向沈玉竹之时,就有些气短了:“你,你也是道上的?你刚刚咋的不说,害的兄弟们跑前跑后忙这一遭!”
沈玉竹哈哈的一笑,摆了摆手:“这要早说了,还有甚意思!”
这厢指挥着小二又去吩咐厨房下了一碗面,这一回的面里没有加料,沈玉竹这一天跑下来也着实饿了,便敞开肚皮吃得欢快,一头吃一头和小二闲聊,没一阵子,便和小二打得热火朝天。那小二原本对着沈玉竹还有几分提防之意的,然而沈玉竹懂黑话,也懂得他们这客栈里头的弯弯绕绕,暗自觉得他定是道上的江湖朋友无疑了,这下子便把先前那几分防备,全给丢那爪哇国去了。沈玉竹问什么,他答什么,这厢自家先就把自家的底儿给漏了个精光。
沈玉竹却是暗暗观察那小二神色,见他已经松动了不少,便装作不经意一般地问起道:“哎,你们东家在家不在?”
小二不疑有他,这会子横竖周围也无人,上头房里那些人,只怕早就被放倒了,便也不隐瞒,道:“东家这会子不在家,上外头会朋友去了,不过三更前必定会回来的!”
沈玉竹相当自来熟地凑了过去,哈哈笑着在小二肩头上拍了拍,道:“小二哥,相见即是有缘,咱们这些跑江湖的,哪处没有几个朋友,不如回头你那东家回来了,你们给我引见引见?我这人哪,别的先不说,头一个爱的便是交朋友了!”
小二一听,一拍胸脯,道:“好说好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好!”砰的一声大响,却是沈玉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拍得那桌板儿一阵乱颤,她却是像不曾看见的一般,兴兴头头的上来,一把握住了小二的手,用力摇了几下,道,“小二哥真是爽快人!这事儿可就看你的了!不亏我今儿上这客栈来歇脚一遭,便是遇不上东家,遇上了小二哥你这样的也是好的啊!”
小二早先就被沈玉竹好一通夸,这一下更是乐丝丝的找不着北了,只觉得两脚像是踩在那棉花上似的轻轻飘飘,一时间不免也得意了起来,嘴上却难免推道:“瞧您这话说的,我一个客栈里头做活的,那里就有这许多好处了……”
“这话我不爱听。”沈玉竹一挥手打断了小二的话,“小二哥若是没点本事,又怎会被东家看上眼来做活儿?哎,我说小二哥啊,你这东家到底是哪一号万儿哪?”
提起东家,小二精神登时一振:“你要说咱们东家啊,那可是绿林里头响当当一号大人物了!”一头说,小二一头俯下了身,招呼沈玉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悄悄地道:“客官也是道上人,咱们这江南路道上有名的通共三十六位好汉,这三十六人早年行走江湖,因着意气相投,便结为了异姓兄弟,平日里头他们自家人都是按序次来称呼,客官可知道?”
沈玉竹一挑眉,顺手敲了敲桌面:“知道知道,江南三十六杰的名号,便是连远一些的燕京一带也不乏知晓的人,我自然也不例外了。”
小二点了点头,眉眼间些许自得:“咱们东家,便是这江南三十六杰当中的第八位,姓纪讳明的便是!”
竟然是他!
沈玉竹面上不显,心下却是惊讶不已。
纪明此人,放在江湖之中,虽然还算不得顶尖,却也可以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了。沈玉竹不曾与这人打过照面,但人在江湖飘,这个名号还是听过的,若是放下手里的药和人硬碰硬,十个沈玉竹也不见得是此人的对手。
只是,最是令得沈玉竹吃惊的却不是这个,她这心里头疑惑的是,江南三十六杰在江湖上的名声一向不差,这些人抱成一团,全然没有那等江洋大盗的作风,一个个律己得很,若是当着诸多江湖人士的面说这些人开黑店,杀人越货,便是放眼整个江湖,只怕都找不出几个信的人来。
可这店小二却明明白白和自己说了,这家客栈的东家叫做纪明?
这却是怎么一回事儿?
沈玉竹心下疑窦丛生,面上却是半分不显,这厢绊着那小二连哄带骗,只差没同他称兄道弟了,最后不光是小二,客栈里头的厨子账房之类,但凡是打杂的人通通给沈玉竹说到了一起,这厢推杯换盏,喝了还没一圈儿,一客栈的人全趴下了。
沈玉竹手里端着个喝了一半的酒杯,冷笑一声:“姑奶奶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能把我药倒的人呢,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迷药能算个什么?”
说完,也不理会身旁倒了一地的人,站起身来看了看,认准了楼上一间厢房走过去,一开门,两双雪亮的眼睛带着些压迫之感齐刷刷望向她,看得沈玉竹头皮一麻,迅速倒退一步:“哎,想谋财害命的是这客栈里的人啊,不是我,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
苏鲤儿和唐昀两人异口同声问道:“下边的解决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