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元年,秋,夜鹰堡。
“啪!”
干瘦孱弱的小女孩,被一巴掌扇到泥水里去,泥浆瞬间糊脏了她的脸和手上雪白的糕点。
“贱种,就是贱种!同一个爹生,没从大夫人胯下爬出来,就名不正言不顺!还敢偷小姐的糕点,活的不耐烦了!”
膀大腰圆的粗使嬷嬷,力气大得能抗上百斤重物。这一掌下去,不留余力,令小女孩躺在在泥水中,动弹不得。
但她的眼睛不甘得睁圆了,似乎在控诉,在反驳。
她没有偷东西!这糕点,是大小姐自己给她的!
女孩的目光祈求般看向嬷嬷身后的锦衣华服的女孩,她一身绫罗绸缎,头上还别着精致的珠花,粉雕玉琢,宛如画上的小仙女,眉目精致得不像话。
对方一点也没有要给女孩求情的想法,反而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微笑,看着小女孩在泥泞中挣扎。
那一刻,小女孩感受到了生存的恶意,以及莫如雪从小便存在的阴狠。
猛地,床上纤瘦的黑衣女子喘着粗气翻身坐了起来,额头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脸颊,流到下颌骨。
女子长相算得上清秀,不过右脸上有一条淡淡的疤痕,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或许是才受伤不久,疤痕呈现出肉粉色。
“呼……呼……”缚青喘着粗气,星眸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眉头因为精神上极不舒服而微蹙。
怎么忽然梦到小时候的事?
自从加入暗庄以后,她便不再属于自己,已经许久不曾梦到以前那些人。
时间没有给女子太多休整的机会,窗外忽然亮起一团火焰,升入天空,照亮了夜色。
瞳孔咻然一缩,缚青抓起枕边的佩剑,瞬间消失在房间里。
不一会儿,校场的空地上,便聚集了上百个跟女子一般的黑衣女人。
每个人都一身劲装,佩剑不离身。
凉爽的夜风吹得夜鹰堡更加清冷肃杀,从暗处走出来的男子,使得场内的女人个个聚精会神,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男子面容惨白,若不是亲眼看到过他徒手掰断过敌人的脖子,任何人都会觉得这男子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他肩膀上站着一只白色的猎鹰,犀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每个人,眼神十分渗人。
男子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沙哑的声音亦是有气无力:“都给我警醒点,大当家回来了!天罡组,调去雪原善后。你们是暗庄的地煞,本不该启用你们,但大当家和二当家觉得该给你们一个成长的机会。从今天起,你们十人一组,轮番当值!做得好,有赏。做不好……”
男人没再说话,背过身去,轻咳着放自己肩膀上的雪鹰高飞。
它嘶鸣着盘旋在上空,很快瞄准了目标,俯冲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个迟到的地煞女子,抓上天空,撕开了胸膛。整个过程快准狠,既展现了它的残酷野蛮,又加强了夜鹰堡的钢铁血令。
同伴的死亡,令地煞女子陷入了紧张和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缚青的额头上。她伸出手摸了摸,湿润粘稠。不用看,都能想象到那液体鲜艳刺目的红。
来到夜鹰堡十年,缚青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成长为合格的地煞杀手。在这一批地煞女子之中,她时间最长,执行过的任务也最多。
闷不吭声转身离开,身后的女子看到她这举动,连忙跟了上来。
“缚青,你等等!”追上来的女子圆脸可爱,一双大大的杏目扑闪得很迷人,用略带方言的口音问:“你说朗主管是么个意思?大当家每年都回来好多次,没有一次这么警惕!咱们地煞组,一向执行不见光的任务,是暗庄的人,他竟然让咱们巡逻?”脸上还伴着不可置信。
懒懒打着哈欠,缚青凉凉的目光扫过不远处巍峨的堡垒建筑。还能有什么原因,堡里来了不该来的人呗。
“不行,我得跟你一组!你办事最妥当了,不跟你一组,我怕被被人拖累!”圆脸女子一句话,引来了周遭不少女子的敌视。
缚青莫名躺枪,连忙开口阻止圆脸女主继续说下去:“傅兰,分组早就按照名字定了。你是花字组,永远跟我接不了同一个任务。”圆脸女子跟缚青同一天进入暗庄,自打那天起,傅兰就赖上了她。
虽然缚青的态度时冷时热,可傅兰一点也不介意。
“怕什么,我大不了牺牲一下色相。实在不行,被抓包了,我自个儿去刑堂领罚,不会连累你的。”傅兰打定主意要跟缚青一组,后者心知多说无益,所幸沉默随她。
没加入暗庄之前,缚青以为自己会在无穷无尽的压迫和折磨中,过完这一生。但暗庄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带给了她另一种生活。
刀口舔血,未必不是好事。
所以她很享受在夜鹰堡暗庄的日子。
站在日光下,缚青有些昏昏欲睡,不过她外表看上去挺立如松,丝毫看不出异样。
暗庄长大的女子,多不喜欢阳光,她也不例外。
“世安哥哥,我只以为你们夜鹰堡,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不曾想,原来你们堡里,也藏着这许多位美娇娘,怪不得不肯轻易让人进来。这次若不是沾了如雪姐姐的光,我恐怕这辈子也瞧不见夜鹰堡里面的光景!”忽然,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嗲得令人不自觉想到一些烟花之地的女子。
“赫连,你可真不够意思。堡里藏着这么多妙人,还跟我抢如雪。”男子不满抱怨。
“你们俩不知道别乱说,这些女子,估计是夜鹰堡暗庄地煞组的女杀手吧?素来听闻,夜鹰堡暗庄地煞组的女杀手,个个身手矫健,足智多谋,才情相貌也一等一。除了杀人,还会收集情报,适合安插成暗线。培养出这么多,赫连,你们下了不少功夫啊。”
“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可以挑两个。”开口的男子瞄了一眼被称为赫连的男子,细长的眉眼,笑起来宛如一只狐狸。
先前那名男子微微变了脸色,啪嗒一声甩开折扇,掩饰着笑道:“家有悍妻,家有悍妻,不敢收,不敢收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