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谢过了吗?怎么又谢一次?唉。”尹秋蕙叹了口气道:“这半年来如果不是三叔帮忙,我也不知道上哪买驴车,上哪拉砖,哪好意思还要人家东西?”
乡下人就是朴实,这个桂枝嫂子,这个情不知要还到什么与时候呢。
“要不,你再去买两条烟一箱酒给你三叔送去吧。”江淑英也觉得赵化林家给她家送的礼太重了。
尹秋蕙答应了一声,跟着就出了门,到了集市上,买了一箱洋河大曲和两条大前门烟放在自行车后面就往赵化林家去。
赵化林家在村子西头,门口就是大路,大门两旁种着两棵无花果树。
尹秋蕙将自行车扎在门口,提着东西吃力地进了院子,大声喊道:“翠花婶,翠花婶,翠花婶在家吗?”
“谁呀?”随着东屋门“吱呀”一声响,走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
上身穿一件咖啡色滑雪袄,下面穿一条蓝黑色长裤,黑皮肤,大眼睛。
象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一般都很廋削,可他却是横竖一起长,虽然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却给人一种很壮实的感觉。
尹秋蕙一愣,原主的记忆本来就是断断续续的,尹家在南山村又是底层人家,赵化林却是村里的贵族,两家一向没有来往。
也就是因为尹秋蕙救了小宝,两家才有一些走动。
尹秋蕙想了好久,才从原主的脑袋里扒出这个人的信息,他是赵化林的小儿子赵长庚。
赵长庚见到尹秋蕙也是一愣,他在县城上高中,这些年来很少来家,虽说是一个村子的,一个住在最东头,一个住在最西头,尹秋蕙他也多年没见了,一时半会认不出来。
尹秋蕙今天的打扮特别接地气,一身红色凤凰牡丹花纹的东北大花布做的棉袄棉裤,一条绿色方巾,打扮得跟那上酸菜的翠花似的,不是赵化林的媳妇马翠花。
整个一个国际范儿的村姑,要多地道有多地道。
“你谁呀?”他皱着眉头问:“找我妈有什么事?”语气中充满了厌烦和不耐。
这女人哪来的?穿着打扮得跟演电影似的。
尹秋蕙又是一愣,今天怎么了?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了一个瘟神。谁招惹这位少爷了?还是这娃还处于叛逆期?
他应该在县城上高中吧,嗯,一定是这样,高中不就是叛逆期吗?还是尽量少招惹叛逆期的孩子吧,想到这里尹秋蕙满脸堆笑道:“长庚哥,你回来了?”
没想到这孩子听了长庚哥三个字脸完全黑了:“你谁呀?叫谁哥呢?谁是你哥啊?”说完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女人。
红衣服配绿围巾,要多俗有多俗,头包得跟狼外婆似的,还叫他哥,他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妹妹?
此时赵化林的老婆马翠花也出来了。她洗好了碗后正在屋里用簸箕簸芝麻,明天她要做花生糖芝麻糖呢。见秋蕙抱着一箱酒进来,连忙笑道:“小蕙啊,你这是做什么?”说着放下簸箕迎了上去。
一边对儿子斥道:“死小子,大早上你吃枪子儿啦?说话这么冲?这是村西头你满堂叔家的秋蕙妹妹,你不认识了?”
“秋蕙?”赵长庚又看了一眼尹秋蕙,脑子里一下子想起一个怯怯生生唯唯喏喏的穿着破烂的黄毛丫头。
他想起来了,就是尹满堂家的大闺女,跟谷家明定了亲,又被退婚的。
“哦。”他哦了一声,也不打招呼,一转身进了屋子。
尹秋蕙看了看那扇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马翠花,心想,我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吗?
马翠花忙笑着解释道:“他就是这样,一天到晚脸不脸腚不腚的,跟谁欠了他的钱似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烦什么?”
尹秋蕙只好呵呵,“上了高中的孩子都是这样。”
马翠花听了哈哈大笑:“你这丫头讲话口气可真大,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还说长庚是上高中的孩子,你可真……真……让人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尹秋蕙手里还搬着酒呢,“翠花婶,这酒放在哪儿啊?”她都快累死了,两条胳膊象是要掉了一样。
“哎呀秋蕙呀,你咋搬酒过来了呢?你说说,我们家小宝多亏你救了他,我们谢你都谢不过来了呢,咋你还给我们家送东西呢?”
“翠花婶,这半年三叔帮了我不少呢,这点东西就孝敬他老人家,你可不要嫌少哩。”尹秋蕙进了屋看了看地上,把酒放在了墙边。
“不嫌!不嫌!你这个丫头,这么客气干啥?快,快来坐。”她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村子里只有赵化林和村长两家有沙发,虽是1988年,农村的沙发还是不太多的。
“听你三叔说,你已经拉了三个月的砖了?年前的运费也结了?”马翠花笑眯眯地问道。
“是哩,这都亏了三叔。”尹秋蕙也笑眯眯地说。
“你三叔也是心疼你哩。”马翠花道,“你们家也没个男娃,你爹又常年不在家,要你一个女娃子撑门立户,你也真不容易哩。”
尹秋蕙心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见她在簸芝麻,就问道:“翠花婶,你簸芝麻做什么?要做芝麻糖吗?”
“是的哩,我明天就擀芝麻糖,我擀的芝麻糖又香又脆,明天擀好了让你长庚哥给你送去。”
赵化林有二子一女,赵长青是他的大儿子,赵长红是他的二女儿,赵长庚是他的小儿子,在县城上高中。
尹秋蕙心想,翠花婶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对她这么热情?她连忙说道:“这不好哩,长庚哥外面上学辛苦着哩,不能使唤他。”
两个人正聊着,赵化林从外面进来,一见尹秋蕙笑着打趣道:“小蕙在啊?怎么着?今天不拉砖了?”
“瞧三叔说的,你窑厂都放假了,我到哪里拉砖呀?我能揽到这拉砖的活,全靠你老人家帮忙,这过年了,我不送酒给你老人家喝,明年你就不给我拉砖了。”
“嘿嘿,你个小丫头片子,小嘴吧嗒吧嗒挺会说。你放心,我家窑厂的砖谁都不给拉也得给你拉,你不送酒给我喝我也给你拉。”他说着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三叔,我过年想盖房子哩,我们家是六间屋的地皮,我想盖六间平房,可我手里钱不够,我想赊你的砖用,等结了运费就把钱还给你,你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