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洛云汉前来探听昨夜状况,却见冯少白躺在床上,脸色如纸,四肢抽搐,身体蜷缩,苦不堪言。
一问方知,原来少白兄中了对方的奸计。
心中无比愤恨的洛云汉在室内焦躁地逡巡了片刻后,继而与艾婉婷商议决定前去温仕宜家要解药,若是温仕宜不承认下毒,那就让他直接进棺材。
“可若真是温仕宜下的毒,那恐怕他早已逃之夭夭了,怎可能会轻易被你逮到?”
霍雨桐虽觉此举鲁莽,且多半会无功而返,但一时间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这恐怕是眼下能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了!”
杜若礼紧接了洛云汉的话道:“云汉前往温仕宜家索要解药,那雨桐你可以再去找些别的大夫来给少白诊治,大家分头行动,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达成一致意见后,洛云汉和霍雨桐匆匆出了门去,而杜若礼、艾婉婷以及小儿冯闯则留守家中照看冯少白。
当日正午,霍雨桐请来了博济医院的邢经野医生,此人算得上是消化学的专家,且跟她十分熟络。
可这时的冯少白已是满身的红泡,且脖子上的红包还涨破了几颗。
更为恐怖的是,泡破之后,流血不止,且他的四肢更是奇痛无比。
眼见病情如此严重,站在屋外与霍雨桐商量对策的邢经野也是束手无策,接连无奈地摇着头。
而前往温仕宜家的洛云汉正如此先料想的那般当真扑了个空。
此刻,怒发冲冠的他心急火燎,刻骨恨意无处发泄,只能使劲地捶着树干。
可若是就这样离开,他又难以心甘,于是他决定在温家附近多设伏一会。
根据少白兄的描述,洛云汉努力搜寻着途径此地与那温贼相似的嘴脸,可埋伏了大半日,却还是没能发现对方的踪迹。
这时的洛云汉已经十分确定,少白兄之所以成了现在的样子,一定是那姓温的卑鄙小人在酒菜中动了手脚。
“清狗当真狡诈,如此下作的行径都能做得出,我若不杀了邓准、温仕宜这两大毒獠,真是难解心头之恨!”
咬牙切齿地发过誓后,洛云汉赶紧朝少白的居所赶去,想着雨桐若是找到了可以解毒的医生来,那少白兄也许还有得救。
可到那后,他却发现此时屋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位同志,且个个愁容不展,面色凝重,甚至有人还在墙角呜咽。
这一刻,他的心忽地冷了。
好冷好冷...
越来越冷...
他知道少白兄多半是要不行了,可他却没有勇气近前去看。
这么多年来,二人时常推心置腹,促膝长谈,自己迷茫困顿之时,有他指点迷津,自己落魄无助之时,有他关怀照拂,他是自己今生最重要的良师益友,怎么突然间却要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迈着沉重的步子挪动至其床边,可胆量不知被谁偷走了,他却迟迟不忍抬眼看对方如今的样子。
的确,不止洛云汉不敢看,就连在场的两位医生以及他的妻子都不敢直视此时那个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人。
眼下,冯少白已离死神只有半步之遥,头一日的意气风发和此刻的浑身溃烂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仅仅半天的时间,他身上的泡已由红色变成了深紫,而就在刚刚,竟又转成了黑色,且连他小解也有很多血流出。
没多久,得知了消息也恰在城中的项荫南火速赶来这里探望病危的冯少白。
项荫南的千呼万唤终于召回了冯少白的少许神智。
此刻,只剩一缕游魂的冯少白来不及对妻儿告别,而是握住了项荫南的手,抓紧这短暂的回光一刻满心悲苦地叹息着:“项三哥...我怕是不行了...没想到...国势危难...我竟到了...这步...田地...少白不甘心...”
听到这,在场之人无不肉如斧锯,心如刀绞。
艾婉婷和小儿冯闯抱在一起早已涕泗滂沱,泣不成声。
霍雨桐本想安慰她们娘俩,可不争气的自己也已哽咽,发不出一丝声来。
当冯少白再度开口时,屋内之人即便再悲痛也只能紧捂嘴巴,只因他那轻如落叶的声音须得寂静无声才能听的清一二。
“我...本想与你们...勠力同心...同创共和...可怎奈...遭此无妄之灾...想来我...还是...意气用事...不够警觉...才会惨遭...奸人迫害...同志们...日后...定要...引以为戒...对清狗...时刻...不能...松懈防范...”
听闻此语,项荫南也已满脸泪痕,说不出话来。
“我冯少白...正值壮年...就要仓促辞世...想来只不过...做了半世人而已...诸位一定...要转告...好好...活着...顽强地...活着...其他同志...努力...支持...为要...”
虽明显还有下文,可声音却戛然而止了,好一会都没有再续上,而他的目光也已涣散至没有了一丝光彩。
“爹,您快醒醒,快醒醒啊...”冯闯的一声尖叫似乎在证实着一个众人不敢承认的事实。
“少白!少白!少白,你醒醒,快睁开眼睛!你不能丢下我们母子啊...”
“少白兄!少白兄!你醒醒啊,革命尚未成功,你怎么就此仓促离去,少白兄,你快醒醒啊...”
无论哀嚎多么凄厉,也无法得到那冰冷躯体的一丝回响。
遗言未能道尽的冯少白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一生无私奉献的革命先行者勿信奸人之语,与世长辞,可其坚韧不屈的信念却继续照耀着后辈将那未完的事业努力实现。
冯少白下葬后的第五晚,洛云汉沿街找了个包子铺,疯狂吃起了叉烧包来。
在其眼中,这世间最好的食物也比不过他钟爱的叉烧包,可今晚,他每吃一个,不仅丝毫感受不到喜悦,反而心中的彷徨孤寂越发强盛。
他好想放声嚎啕一场,可泪腺似乎堵塞了一般,怎么用力却都是欲哭无泪。
又过了一会,失魂落魄的洛云汉跌跌撞撞,游游荡荡竟来到了她家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