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靖的这声叫喊惊的凌罗不轻,一个激灵后,她紧忙回过头去。
这一刻,她发现二人已经相隔很远,因而一脸茫然地望向了对方。
恍恍惚惚的一路,凌罗脑子里塞满了自己同娘亲过去的种种。
无论酸甜苦辣,始终风雨同舟。
而就在沈康靖喊她前的一瞬,她总算是想通了一件事。
生母如何,养母又如何,她忆起往昔发现,母亲待她之情从未有一丝虚情假意。
自己没有理由伤感难过,更没理由疏离娘亲,她们永远都是最亲的母女,最亲的亲人。
这一瞬,凌罗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
当她那双噙满柔光的美目望向他的一刹,沈康靖那冷了一路的心忽地温暖了许多。
胸口的热浪不停地激荡,想要按捺却又按捺不住,突然间,沈康靖肆无忌惮地大喊了一声:“凌罗...”
紧接着,凌罗的名字响彻于路口,好似晨曦一般唤醒了天地。
说完,还未等凌罗有所回应,他便像疾风一样狂奔而来。
站在她面前后,他再次重复地念着“凌罗”这两个字,只是语音语调较之刚刚温柔缱绻了许多。
今日的凌罗被排山倒海的往事压袭,内心早已是天降摧残,地起波澜。
可听沈康靖接连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这一刻,凌罗好似迷路的孩童看到了远处亮起的灯辉。
虽见沈康靖欲言又止,似是还有其他的心里话想要对自己倾吐,但她确信来日方长,他们一定还有今后。
石青的星辉点点,路边的繁花竞香。
就这样,两人在这无人的路口,凝视着彼此,许久许久。
不再无所适从,不再彷徨失措。
而时间终于解意了一回,派红娘将秒针悄悄地拿了走。
接下来的日子里,凌天忍着病痛坚持了演完了最后一出戏,而这戏便是当年令其名噪一时的《荆钗记》。
大庆过后,完美谢幕的凌天直接搬去了沈家养病,邢四维每日都会定时去查看她的病情。
这些日子里,凌天的病虽没有明显加重的迹象,可不施粉黛时,其眼窝深陷,脸上还缀上了些不太大的点点。
而且她还总打冷战,一打就是好半天,一觉醒来时其全身盗汗,衣服被子都会湿透。
最要命的是,凌天经常疲惫不堪,看起来每时每刻都很虚弱,再不复往日朝气蓬勃之态。
私下里,邢四维将沈念恩悄悄拉于旁处,虽有些难以启齿,可他还是勉强开口道:“沈老板,十痨九死,并且这肺痨本就是不治之症,依我看,凌天的病...”
说到这,邢四维遗憾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后,他为难地说了下去:“她的痨症拖得久了,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连我博济医院的同学刘文琅都束手无策,如今我只能开些镇咳安定的药来缓解她的咳嗽和疼痛。”
其实邢大夫今日不说这番话,沈念恩的心中也早已有了数。
可闻后依旧大恸的他却只有徒伤悲的份。
自那后,他心底不知悲鸣了多少次:“为何想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重逢之日,病魔却又要无情地夺走我的一生所爱呢?想来我大半生积德行善,为何苍天就不能怜悯我一回,同情我一次...”
他好恨,好恨,恨二人时间所剩无几,恨不能代她受苦受罪,更恨自己救不了爱人的命...
凌天虽没听到他二人的对话,可之后瞧见念恩落寞而归,她心里便也猜到了几分。
她虽没有作声,可内心却百感交集。
为了唱戏,自己几近废寝忘食,可却因此染上了肺痨,她心里自然是有恨的。
但也是这戏台让她和自己离散多年的爱人得以重逢,所以那点恨是不是该云散呢!
可自己和他才刚刚重拾彼此,却又要离散,并且这次将是真的阴阳永隔,说不遗憾那只可能是嘴硬罢了。
她不想让念恩再次品尝失却爱人的滋味,她于心不忍,所以她决定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格外珍惜才行。
一晚,在屋内,凌天强打着精神对沈念恩莞尔笑言:“洪勋,你看,不仅我和你时隔多年破镜重圆了,我们的孩子将来也会终成眷属...而且我们连孙儿都有了,这一路以来,风风雨雨,多么不易...所以我们不管还剩多少时间,一定要笑对人生...你说对不对?”
“如果生命只剩最后一天...我只愿同你一起度过...如果可以那样,我便真的再无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