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件绛红色马褂的卢湛是宝利洋行的大当家,带着一块形如鹅卵、外配黄金链条天梭怀表的他其实今年只有二十四岁,仅仅大了赵清阳几个月而已。
卢湛乍看上去,欢脱中又有几分萌态,文雅中还带了一丝痞气,一眼看上去很有城府但却又觉得他一肚子坏水。
尤为重要的是卢湛天生具有贵公子气质,走到哪都魅力四射,存在感十足。
卢湛的父亲卢炳坤青年时曾与旁人一同合伙贩卖珍珠,开了家“异宝店”,几年后二人因些许纠纷,每家分得三万银两后,皆自立门户。
可后来由于朝廷提倡“重廉耻而省奢华,尚朴素而轻珠宝”,很多家珠宝行都纷纷倒闭关门大吉了。
可卢炳坤却在各店凋零之际,在濠畔街盘下了家大馆,以低价收购了多家倒闭珠宝店的零星货物,十年后赚得盆满钵满,竟成了巨万富商。
接下来卢炳坤又涉足花鸟鱼虫市场,创办宝利洋行。
濠畔街也在宝利洋行的带动下成了香珠犀象如山,花鸟如海,番夷辐辏,日进万金的风流繁盛之所。
可卢家人寿命都不算长久,卢炳坤不到五十岁便害病离世了,且其长子卢江亦因病早夭,宝利洋行的贸易值也因此由巅峰开始逐步滑落了来。
卢湛的父亲和长兄几年前相继去世后,未满二十岁的卢湛顶着巨大的压力撑起了渐呈颓势的宝利洋行,并使它再度腾飞成为可以和怡兴洋行、东顺洋行、太和洋行并肩而立的四大洋行之一。
卢湛与赵清阳同龄,虽未正式娶妻,可如今风流成性的他已经纳了两房姨太太,她们为卢湛争相开枝散叶,先后诞下了三个女儿。
卢湛与赵家兄妹相识较早,早年宝利洋行和怡兴洋行亦敌亦友,时而合作时而相互倾轧,这期间卢湛和赵清阳打过很多次交道,生意上虽然都很较真,但私底下二人却称兄道弟。
卢湛垂涎赵虬枝已久,两年未见,自是要挑逗一番,因而他一边摇着手中那贝雕扇骨的双面孔雀花鸟摺扇,一边笑言道:“虬枝妹妹,两年不见越长越美了,什么时候嫁到我们卢家,给我做夫人吧!”
赵虬枝向来伶牙俐齿,甚至有些尖刻刁钻,于是她毫不示弱地回应道:“你都有两房姨太太了,何况广州城里想嫁给你卢湛的姑娘都能排成条长龙了,哪里还会稀罕我呢!”
接着她又嬉笑着夹讽道:“不过听说你的那两位姨太太前前后后给你生了三个女儿,看来你可是天生的岳父命啊!小心家产被你未来的女婿瓜分干净哦!”
说完,赵虬枝笑的合不拢嘴,好似一朵美艳的桃花初始盛开了来。
“虬枝,你嘴巴还是那么尖酸刻薄,不知以后什么样的才俊才能入的了你的眼,不过你卢湛哥哥我先把话撩这儿,到时你若是嫁不出去,我给你兜底,可好?”
卢湛摇头感叹的同时,依旧不忘调戏对方。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怎么可能会嫁不出去呢!”
赵虬枝转脸轻“哼”了一声后又将下巴扬地高高。
互相揶揄的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交战了几回合后,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一旁端坐的叶展盈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虬枝,这两年在国外你的唱功有没有进步啊?好久没听你唱曲了,改天去你们赵家再唱给我听听呗!”
赵虬枝长叹了口气,无奈地答道:“展盈姐,这两年我可是在英国哎,哪有师傅教我啊,平日没事的时候我也只能自己练练,不退步就行了,哪里还能进步呢!”
这话又勾起了卢湛的兴趣,他忙饶有兴致地打岔道:“之前听说虬枝你爱听戏,没想到你还会唱啊,哪天我和展盈一同去你们家如何?你不能光唱给她听,也得让我欣赏欣赏才行啊!我怎么说也是个戏迷呢,说不定还能给你指导个一二呢!”
赵虬枝刚要讥讽他这个伪戏迷,可几道佳肴恰巧端了上来,因而她只得收回自己的话,与其他三人一道尽情地享受起美食来。
刚刚的开胃菜很快便被四人消灭殆尽,浓汤配齐后,则是几道经典菜肴,如法式煎鹅肝、法式烩土豆、香煎龙利鱼香槟汁、烟熏鸭胸肉配老醋和蜜糖等。
这时,赵虬枝趁着空挡,取出了准备送给叶展盈和卢湛的礼物。
叶展盈接到心形环扣手链后露了淡淡的笑容,进而欣喜地说道:“虬枝,你真有眼光,我很喜欢。”
可卢湛接过腰绳后,却纳闷地问:“为什么我的礼物这么特别,难道这腰绳在英国很畅销?”
“你们卢家那么多宝贝,哪还看的上珠宝首饰什么的。”
赵虬枝的理由好像还能勉强对付过去,可沉默良久的赵清阳却突然开了金口补刀道:“他呀,是嫌弃你之前有肚腩,腰围不够细,督促你管好嘴巴哩!”
卢湛更疑惑了,他展开了手臂,站起身来,指了指肚子说:“有么,我身材这么标准,整个广州城也没有几个男的像我卢湛身材这么完美的了,哪里有什么肚腩呢!”
“哦?”接着,卢湛色眯眯地绕到了赵虬枝的旁边,意味深长地说道:“虬枝,你不会是意有所指吧?莫非是在向我暗示什么?”
赵虬枝哪里能被他轻易讨到便宜,于是她顺手提起手中的扇子重重地拍了一下卢湛的头,呵斥道:“去你个大头鬼!不要的话还给我。”
说完她便伸出手去想要抢那根腰绳。
卢湛见状立马侧身躲开,接下来他痛地捂着头赶忙坐回了原位。
“人家跟你开玩笑呢嚒!干嘛下手那么重啊!”
见卢湛一脸的委屈,其余三人哈哈一笑后,继续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美食。
“最近这戏你们多半是听不成了,你们没听说最近天地会的人已经占领了东莞还有佛山嚒?”
想到了此事的赵清阳突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