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恰逢卢湛亲自去狱中提人,那人也在斩首名单之列,关在洛鸿勋隔壁,且罪名还与他相同,只不过那人是卢湛的远方表亲。
卢湛受人所托,为保万无一失,无奈之下不得不亲自前来搭救,以重金贿赂完巡抚过后,那人很快便以施过刑的名义被偷偷提走了。
就在卢湛将要离开监牢之际,洛鸿勋不经意间的一瞥,却看到了这场浩劫的生机...
他认得风云人物卢湛,且他心中笃定这也许是自己此番唯一可能活命的机会了,他知道卢湛若是走了,自己可就真的没半点生的希望了。
因而,这一刻,洛鸿勋决心定要为自己创造这个可以活下来的奇迹。
于是接下来的一秒,他用尽全力将右手向最远处甩了去。
好在他的手臂不算短,这一伸则恰巧抓住了卢湛的裤脚。
这鬼地方卢湛可是一点也不爱来,所以办完事的他自是准备马上离开。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个刚走上没几步,却被一囚犯忽然扯住了裤脚。
当即,卢湛大惊失色,吓得汗毛竖起了无数根不说,连心脏都“咯噔”、“咯噔”猛颤了好几下。
紧接着,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蹬腿想要将这穷凶极恶的家伙甩开。
可他的对手洛鸿勋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攥地死死的,且坚决不放。
“卢大少爷,我是怡兴洋行赵清阳的手下,你同清阳兄是故交,看在清阳兄的份上,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没有放火,我是被人冤枉的...”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洛鸿勋以最快的语速声嘶力竭地向其哀求。
就这样,本不想多做理会的卢湛在听到了赵清阳的名字后,决定再心慈手软一次。
他心想反正自己连大狱都来了,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大不了再花点银子呗,既然是故友的手下,那就只当是告慰一下赵清阳的在天之灵吧!
因而,卢湛将这事放在了心上。
当晚,他行贿完后,类似地,仍未摆脱罪名的洛鸿勋也以已被问斩的名义被暗中救了出来。
离开了监牢后,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就只能靠他洛鸿勋自己了。
对卢湛万分言谢后,洛鸿勋自此踏上了逃亡之路,可这路走的却极其不顺,过程比小蜻蜓的还要难上十倍、百倍。
起初,洛鸿勋本想去韶关找寻赵虬枝、吴承昊等人,可他实为死囚,怎敢招摇过市,所以根本没办法以真名实姓通过关闸。
没几日,卢湛给他的少许银两也已用尽,且与此同时,英军又再度于广州城内掀起了一轮大规模骚乱,所以他只得隐姓埋名趁机做些苦力,勉强糊口度日。
就这样混了一个月后,已经改名换姓、蓄起了胡须的洛鸿勋听人介绍说,夏老板招人去韶关、江门等地做工,每人每日十个洋钱。
洛鸿勋虽见招工者面目狰狞凶恶,看起来就不像个善类,但是听了这消息后,他有些兴奋过头,可以说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没有多想的他只觉终于有机会前往韶关,所以他想着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搭上这班车方可见到虬枝他们。
不多时,招工者请被新招来的工人们一起吃了个饭,这顿饭看起来还算丰盛,毕竟洛鸿勋这些时日不是在监牢,就是在打杂,已经好久没有饱餐了。
可意想不到的是,没多久,洛鸿勋却见周围几人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再接着,他自己竟也渐渐没了知觉。
而后,他脑子一蒙,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晓得过了多久,洛鸿勋终于醒了过来,他大感头脑眩晕的同时竟发现自己横卧在了一辆大大的铁皮车上。
接下来,他揉了揉眼睛透过车门缝射进来的光亮再仔细一瞧,周围竟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
此刻,不知周围是活人还是死尸的他惊骇不已,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却又不知往哪里躲。
可就在这时,他感到四周陆续闪起了微光,而这微光其实就是身旁之人陆陆续续睁开的眼睛。
紧接着,大家伙于黑暗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茫然无知于自己身处何地。
这时,其中有两名靠近车门处的人试图向外推了推后惊呼道:“天哪,我们被锁在里面了!”
听了这话,众人均向楚囚一般面面相觑,惊恐万状,可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刻,顿感被困于牢笼中的洛鸿勋已察觉到自己又遇上大麻烦了...
半个时辰后,车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憋闷了太久的众人总算是见到了户外的光亮。
但这次洛鸿勋可不像上次在狱中碰到卢湛那般幸运,因他乘的不是一般的车,而是辆黑车...
跳下车的一刹那,洛鸿勋对四周环视了一番,只见那车开至了码头边上,且周遭粗拳壮臂者满目皆是。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天字码头,可究竟是哪的码头,洛鸿勋也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洛鸿勋清楚明白,韶关属内陆,根本无需过江过海,这样看来,大家伙肯定不是去韶关的。
想到这,此刻的洛鸿勋心中不由自主地再度打起了寒颤...
就在这一瞬,一两颧高耸、目含凶光之人忽闪着那好比大河马的双下巴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前来。
然后,他掐着腰,岔开了脚,腆着那浑圆的肚子放声吆喝道:“还不赶紧哄他们上船,在那傻等什么...”
说完,他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名下属直接就是一记嘴巴,疼的那人直捂着脸颊差点没流出泪来不说,大气都不敢喘还得连连向其低头认错。
这时,洛鸿勋仔细一看打人者正是那日的招工头,虽心中倍感惶恐,但他还是忍不住发了问。
“请问,这船是去哪的?”
其实洛鸿勋问出了所有被拐之人的心里话,大家皆十分困惑不解,但碍于那大爷的威仪却又无人敢吭声。
可没料想,话音刚落,一记猛鞭便向洛鸿勋的后脊梁骨抽了来,疼的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
“有钱赚管他去哪,谁再多言,那就是皮痒,想吃鞭子,也就别怪关爷我不客气了!”